易阿嵐讚同地點頭。
但實際上很可能他不讚同也無可奈何,因為joker很快又躍躍欲試地挑釁:現在大部分重要的網絡服務器他都遠程接管了,想改時間首先得過他那一關。
joker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是好是壞,但他的確用互聯網拯救了很多人的心理狀態。joker甚至還安撫大家,他正在努力排查全世界哪些衛星具有互聯網功能,如果電力匱乏導致地面網絡通訊癱瘓,還有網絡衛星作為他們溝通的最後保障。這讓不少人得到短暫的安寧。畢竟,這個物資豐裕到俯仰可拾的末日並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孤獨。
易阿嵐注意到joker在三十二日社區的頭像是一張撲克牌的大王牌,原來他的joker不是小醜的意思,而是領域之王。
現在,joker的確算得上互聯網之王。
易阿嵐退出三十二日社區時如此想道。
易阿嵐在浴室洗了冷水澡。醫院供熱水采用的是空氣能熱水系統,中央控制,平時是節能環保,現在用起來就太耗費電了,周燕安便給關了。隻用電熱水壺給產婦和嬰兒燒點熱水,他們兩個大男人就暫時將就一點,明天或者後天,周燕安總會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兩床移動病床擺在走廊房門處,易阿嵐和周燕安將在這裡睡上一晚,既能和產婦避嫌,又能隨時看到產婦和嬰兒動態。
嬰兒夜裡吵鬧得很凶,產婦肯定沒辦法獨自照顧孩子,因此易阿嵐和周燕安都輪流去幫忙,這也意味著睡覺基本上不會踏實。
醫院走廊長而深,月光自兩頭的窗戶落進來,只能庇佑小小的一塊區域。
易阿嵐躺在病床上看走廊盡頭的光斑隨月亮的升落而變換形狀,居然也由此陷入了睡眠。易阿嵐在睡夢中還有模糊而微弱的意識,他認為自己只是小盹一會兒,很快會醒,或者被嬰兒哭聲驚醒,但他卻是沉沉睡去,睡了很長的時間。
易阿嵐是被吵醒的。
但不是嬰兒的哭聲。
那是一股由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反倒不那麽刺耳的噪音,車輪碾過路面,行人互相招呼,學生奔跑,狗叫……一座城市蘇醒的聲音,是隔音玻璃也擋不住的蓬勃朝氣。
易阿嵐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家那用了很久的鵝黃色窗簾正被朝陽裝飾得晶亮輕盈。
第6章 6月(1)
易阿嵐怔怔呆了很久,在反覆思考,昨天與今天,究竟哪一個是夢,哪一個是真。
他摁亮手機,時間明確無誤地寫著6月1日,早上7點10分;窗外,是和他記憶中差不多的清晨景象,小區露天健身區那為數不多的健身器材被閑聊的老人佔據,再眺遠一點,露出半截的馬路上車輛往來不絕。
易阿嵐首先打電話給媽媽,嘟了幾聲後被接通。
“阿嵐。”溫柔的聲音仿佛許久沒聽過,竟然有些陌生。
易阿嵐眼前一熱:“媽。”
那邊的聲音笑了笑:“這麽早醒了?打電話給我幹什麽?要我帶早點回去嗎?”
“嗯。”易阿嵐含糊說道,“你還好吧?”
“已經下班了,在路上。”
“那你好好開車。”易阿嵐掛斷電話,再一次趴在窗台上,看樓下人來人往,他們芝麻綠豆的交談,證明了今天和以前的日子並沒有多大區別。
易阿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昨天種種都是噩夢吧。
打給叔叔的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易阿嵐都快懷疑是不是叔叔這幾年因為工作性質而換了電話號碼。仔細說來,這號碼確實是七八年前存下的,最近兩三年也從沒在電話上聯系過。
易阿嵐隻好上網查詢有關於三十二日的事情,因為擔心現在國內時間太早,他打開電腦去不同時區的外網詢問了幾遍,網上沒有任何人提到三十二日奇異事件,也沒有人回應他的帖子和動態。他甚至還發出尋找周燕安的動態,如果周燕安也在網上搜尋三十二日的消息,應該會看到他吧?可一直無人答覆。
好像那真的只是他一個人的臆想。
他必須得承認自己的病很嚴重了。他希望只是自己病了,而不是世界病了。
幸好早就和心理醫生約了治療時間,就在五天后。
門那邊很快傳來開鎖的聲音,嶽溪明拎著鮮牛奶和蔬菜煎蛋三明治進來。
易阿嵐看到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活生生的人,在他生命中已存在了二十七年,從沒有消失過。
嶽溪明被易阿嵐的眼神給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問:“你有事情和我說?”她的語氣裡幾乎帶了點戒備。
易阿嵐搖頭:“就是餓了。”他裝作看不出那種戒備和擔心,反正他已經習慣很久了。
嶽溪明把早點丟給易阿嵐,自己去洗漱,準備回臥室睡覺的時候,問了一句:“阿嵐,準備什麽時候找新工作?”
易阿嵐咬著三明治說:“看情況吧,先網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崗位。”
“我記得本市你有同學是做智能設備的?好像做得很不錯,我有時候能在新聞上看到他。”
“你說的簡成?他家確實做得很好,在全國智能行業裡也是排名前列。”易阿嵐毫不猶豫地否決,“但我要是願意去他公司,畢業那年就去了。我可不想給同學當下屬。反正我也沒什麽野心,找個中等規模的企業,過得安穩一點就好。”
“隨你。”嶽溪明寬和地笑了笑,好像易阿嵐無論做什麽,她都會無條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