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安將航速調至油耗最低,然後將駕駛交給智能系統,在周圍按照固定規律和高度繞圈盤旋進行觀察,考慮到要掛載部分武器,所以他隻攜帶了兩個副油箱,等油量耗盡他還需要去附近的指定機場加油,是國家花了大價錢購買的。
有一百多個信號進入機載雷達范圍內了。駕駛戰鬥機的除了周燕安外,還有A國、C國、D國,直升機數量達到七十架,多是武裝直升機,周燕安毫不懷疑機艙內還有其他乘員以及重型武器。剩下的是各式各樣的船隻,以量子大壩島為圓心,保持距離地呈圓形分布,有兩艘驅逐艦、三艘巡洋艦,其他軍事能力不強或者沒有特殊人才的只能開輪船、帆船、快艇、機動漁船等等,其中那艘豪華遊輪配合熱帶島嶼看得人很想就地度個假。
不知道除了B國,還有沒有其他國家安排潛艇。
無線電公共頻道起初一片靜默,直到有個人不無羨慕地說:“我敢保證,那些船上的家夥肯定在悠閑地喝咖啡、吃奶油蛋糕,看我們這群傻瓜在天上沒完沒了地轉圈飛。”
隨後有人讚同地笑了,從一艘船上傳來信號:“你猜對了,如果你的飛行技術足夠好,來個低空飛行吧,我可以大方地分你們一點。”
原先那個人說道:“你把我們當海鷗喂了嗎?”
氣氛稍稍活躍輕松起來,很多人這時候才意識到完全沒必要搞得苦大仇深。他們雖然代表著各自的國家,但大部分人在三十二日之前都沒見過多少大人物、很少經歷嚴肅的國際場面,於是下意識地屏氣凝神,把對方當做國家領導一類的大人物,此刻聽了幾句調侃,才發現對方和自己也差不多嘛。
大家都是頭一次見這麽多人,再加上智能翻譯系統解決了溝通困難,公共頻道一時間十分熱鬧。他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起第一次三十二日時的場景,晝半球和夜半球之間尤其有話說,一個是好端端工作生活著就眼睜睜地看到人類瞬間消失,一個是一覺醒來就發現世界變了個樣,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更恐怖一些。
周燕安通過和B國約好的秘密頻率和B國來人打了個招呼,對方也很禮貌客氣,主動告知周燕安他們的核潛艇還在慢慢趕來的路上。
公共頻道裡,忽然有個人插了一句:“現在能來的國家基本都來齊了,這一個個都是開飛機開大船能跨洲跨洋的,要是誰這個時候朝正中心來顆核彈,全都玩完,一個都跑不掉。”
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聊得火熱的頻道驟然安靜下來。
接著有人呵呵笑道:“不至於吧,量子大壩還在那兒呢。”
“怎麽不至於?先不說哪個國家會不會就見不得大家好,誰又能知道量子大壩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要只是個把我們湊作一團好一網打盡的借口呢?難道你不認為,如果把我們這群會駕駛超遠程交通工具的人全都消滅了,三十二日會太平很多,現實世界也能減少很多麻煩。”
“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誰?哪個國家的?”
“怎麽?查我身份等回到了現實中好去揭發我嗎?我只是說了一些可能的猜測而已。別說你們沒有這個顧慮,所謂三十二日者,說穿了,都是不穩定因素罷了。”
“沒必要太擔心,我想在場不少人後面有衛星支持吧,核彈發射動靜不小,一定能提前發現。”
又有其他猶疑不定的聲音加入:“真要是到了那一步,開戰鬥機的能快速提高到兩三倍音速逃走,其他的……直升機不好說,開船的就更慢了,即使離開爆炸范圍,也會被隨後襲來的巨浪掀翻。”
“所以呢?因為那些危言聳聽,開船來的現在就全都要逃走嗎?我知道了,最開始說核彈威脅的搞不好就是這個目的,嚇走你們這些膽小的人。”
“是不是開戰鬥機那幾個人說的?呵,他們那幾個國家又霸道又自私,估計是想嚇走我們好私自佔據量子大壩。”
“我很無辜好不好?我是A國的沃夫,熟悉下我的聲音,沒把什麽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周燕安知道這個叫沃夫的家夥。在之前盤旋飛翔的時候,沃夫駕駛的也是戰鬥機,故意顯示他的技術,有一次與周燕安靠得特別近,能透過玻璃肉眼看清人臉,他的臉上帶著揶揄挑釁的笑,似乎想嚇嚇周燕安。
心理素質要是不夠好,可能真的會在過近的距離下擔心戰機相撞而手忙腳亂。不過周燕安大概是讓他失望了,他之後再沒來周燕安附近做過這麽無聊的事情。
C國的戰機駕駛員也開口了:“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要一一查證我們這幾個開戰鬥機的嗎?我們都是奉命來保護量子大壩的,安安分分地守過這幾天就行了,別額外生事。”
公頻隨之沉默下去。
飛機嗡嗡嗡地盤旋著,部分船隻似乎真的心有顧慮,悄悄往後退了一點。
一整個白天都在無聲的對峙中被消耗完,落日將寬闊的海面染上橘色的余暉,海風吹拂,橘色與橘色之間撞出金燦燦的粼粼波光。
在哀淒落寞的美景中,有個人似乎是發自真心地在公頻裡感歎:“看我們之間,多像一個縮小簡化版的國際政治結構,各自為營、互不信任,相互妥協又暗中提防,在談不攏的利益面前一圈又一圈地周旋,在周旋中無謂地消耗著能源,然後又為了日漸稀少的能源繼續周旋。永遠無法擺脫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