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安沒有問易阿嵐會怎麽處理“軀殼”,易阿嵐也沒有打聽他的。但巧合之下,易阿嵐還是從鄭鐸那裡得知,周燕安會把“軀殼”燒成灰,然後埋在他作為軍人最後戰鬥的地方,滋養那片被血浸染的貧瘠的土地,直到那裡開出鮮豔的花來。
他們都各自告別了自己單獨的並不圓滿的人生,而此後,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令易阿嵐意外的是,在最後一段時間裡,宋銳總工程師還特意到事務組與他告別,兩人單獨談了一些話。
“很抱歉,”宋銳說,“留給你們的是一個實在算不上好的地球,輻射塵,動物缺失,一開始的日子想必有點艱難。”
易阿嵐笑:“留給你們的也不是一個盡善盡美的地球,末日創傷,經濟上的,心理上的,都需要很多的時間去撫平。”
“是啊。”宋銳歎息,“巨大的裂痕已經在上一個月暴露無遺,再也沒有人能捂住眼睛背過身去,我們需要直面深淵。”
“希望我們都能跨過最初的艱難。”
眼看著五月三十二日將近,事務組召開了最後一次會議,布置最後一次任務。
羅彩雲坐在上位,心情複雜地看著這群相處快一年的同伴,不過她很克制地沒有再說煽情的話語,她知道他們這段時間一定聽得不少了,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製造引力推手需要42個爆破點,分給我們國家去完成的一共有10個。孟起會留在量子大壩島,和其他人一起操作量子大壩。周燕安和易阿嵐則回到國內,分別進入十個導彈發射地,安裝好適合當量的炸彈。”
孟起忽然插話:“宇宙分離後,不要忘記把我接回去。”
周燕安失笑:“當然。”
羅彩雲也笑了笑,然後說:“至於導彈發射密鑰,都掌握在一位神秘的三十二日者手裡,就是易阿嵐被導彈襲擊那次後我國進行反擊警告的那位。上面給的回復是,今天會公布他的身份,但我還沒有收到……”
“是我。”在這張圓桌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眾人驚訝地看向發聲者,居然是一直吊兒郎當的盧良駿副組長。
羅彩雲微微詫異,但很快又理解地笑了:“藏木於林啊這是。”
在熵差輻射沒被發現之前,三十二日的秘密都還十分重要,一個能被信任的掌握導彈密鑰的人,絕對是一個國家在三十二日重要的戰略武器。這種人是需要好好保護同時又要隱藏好身份的。這麽看來,盧良駿搖身一變坐在三十二日緊急事務組的副組長位置上,看似高調,但卻營造了一個燈下黑的效果。哪怕有別國特工調查他,也只會更加關注他在現實中的權力范圍。
盧良駿頗有些得意:“叫你們平時小瞧我,傻眼了吧。”
陳汝明叫道:“我就說你一個異常事件調查組這種邊緣組織又沒實權的小幹部怎麽會到事務組這麽重要的地方來,還和我這個信息安全部部長一個級別,怪不得你看上去到處找茬有恃無恐的,還總拿主席那句‘科學的精神就是批判’耀武揚威。”
盧良駿搖了搖手指:“你這就不知道了吧,主席的那句話是特意為我說的,好把我順理成章地安插到你們中間。”
羅彩雲問:“這麽說,你一早就告知了主席你三十二者的身份?”
“實不相瞞,我和主席其實是多年的好朋友。”
陳汝明不相信:“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盧良駿說:“因為那是很早的時候,那時我們都還很年輕熱血、抱負遠大。後來他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身邊聚集了很多優秀的政治家,一個同樣優秀的我反倒沒那麽大的作用了。我想,我應該要從別的地方幫助他,幫助這個國家。”
陳汝明問:“所以你選擇了異常事件調查組?”
盧良駿豪邁一笑:“你以為這個組織很可笑?那你就錯了,雖然那些號稱古怪的事情查清楚後不是移交給緝毒隊就是□□相關,再或是經濟詐騙。但這其中暴露出來的問題卻不簡單,我去過的地方,遇到的人和事,其實大多都是我們國家最邊緣的存在,就像一個人常常被忽視的神經末梢。他們深陷各種無稽之談,是因為他們承受著現實的苦痛,教育的缺失、生活的貧困、難以克服的阻礙等等。我看到他們,把他們的存在展露給更高位置的那群人,好讓他們不必被蒸蒸日上的耀眼數據迷惑了眼睛,而忘了這片國土上的每個個體並不能完全等同於數據。”
陳汝明被說得一怔一怔:“真看不出來你這麽高尚。”
盧良駿擺擺手:“我做這些可不是要得到你的崇拜,唯心所願。”
陳汝明真想給他翻個白眼。
易阿嵐則是想到當初與盧良駿第一次見面時,他略帶誇張地說了一句三十二日選人的標準是看顏值,現在才明白他當初是拐著彎誇自己呢。
盧良駿拍拍手掌,把正經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他身上,只見他說:“所以呢,這次分離三十二日有我幫忙,這麽一想,大家是不是都放心多了?”
大家默契地看天花板、看地板、看桌板,就是不看他。
“喂喂喂!你們有點不知好歹啊!”
總之,即將遠航的船上,船員站在甲板上對岸上的親人朋友揮手作別,他們都已經準備就緒,纜繩已解,帆已張開,只等一陣好風來送。
第106章 32日(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