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苦兮兮的生活,直到他在和兩位哥哥的鬥爭中失敗,作為質子被送來南周後才結束。
雖然在私德方面,燕王很不怎麽樣。
但挑剔如宋青遠,也不得不承認,在個人業務即帶兵打仗方面,燕王還是很有幾把刷子的。
最開始的燕雲不過是個佔據了幽雲十六州那一小片地方的小國。但隨著這幾年不斷地向南擴張,現在的燕雲幾乎佔據了南周北面的一半國土,完全夠資格和老東家南周叫板。
強國送公主和親,自己當嶽父。弱國送兒子做質子,給別人當孫子。
雖然燕王在北境把南周打得像孫子似的。但抗不住南周經濟發達、物產富饒,打不過就跑,直接退到黑山以南。燕王也沒能力翻山越嶺繼續向南周進兵。
於是隻好在大兒子的慫恿下,送自己的小兒子,就是倒霉蛋宋青遠,去人家裡當孫子。
只要每年假惺惺地給宏德帝遞幾封表示臣服的國書,再送些不值錢的土儀,就能換來南周每年豐厚的歲賜。
要是哪天對歲賜不滿意了,還能繼續打仗,反正南周打不過他們。
這簡直是一筆無本的買賣,不乾就是傻子的那種。
南周的皇帝是個小心眼但又極愛面子的中年男人。
雖然對於宋青遠他爹作為南周大將去清繳叛軍,結果自立為王的行為恨之入骨,私下裡也時不時要去找宋青遠茬。但在面子上,還是要裝出一副六州唯一正統皇帝的寬容豁達來。
所以就表面上看,宋青遠來了南周的日子還不算太難過。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每天可以無所事事地躺平。
畢竟律法規定,質子無事不得出京。因此宋青遠終於能終於抽出空來,琢磨他感興趣的漆器製造技藝。
漆器的製作十分複雜。漆器首先要用木頭做一個模子,再在模子在上裱上若乾層布帛。等到打磨填平後,再經過戧金、填漆、描漆等一系列工藝,一個華美的漆器才算最終完成。
宋青遠回憶著自己看過的資料。不管是刻模還是裱布,這些步驟對於他這個只會紙上談兵的人來說還是略有難度。
因此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讓江鐸從城外的田莊找了一個經驗豐富的漆匠來代替他完成。
罩好漆之後的漆盤,需要用錐刀或針尖,陰刻出圖紋,然後再上漆。
宋青遠琢磨了半天,決定在盤子上刻幾隻貓。原型就是宋青遠在公司時,經常喂的幾隻流浪貓。
但很快,宋青遠就失去了自信。
想要刻出貓毛柔軟蓬松的效果,就這麽難嗎?
宋青遠不想難為自己,於是他退而求其次地在漆盤內壁刻了一圈雲紋作罷。
趁著今天沒什麽事做,宋青遠讓江鐸把已經晾得差不多的漆盤拿出來,給刻出的雲紋填上銀箔。順便用彩漆描出他心心念念的橘貓的圖案。
在漆盤上做彩繪和在紙上作畫有不少共通之處,宋青遠很快就掌握了描漆的技巧。
極細的彩線在他的手裡,逐漸勾勒出大橘的胡須、眼睛和柔毛。
看著漆盤中心栩栩如生的大橘貓,宋青遠滿意地揉了揉有點酸疼的手腕,讓身邊的小廝拿去,找個陰涼潮濕的地方晾乾。
送走他作為漆匠的處女作之後,他開始翻看秦子箴派人送來的書信。
“馬上就是會盟的日子,這幾天其他國家的人都陸陸續續地到了會京。城裡的局勢也開始複雜起來。”進來的人說。
“最近是有什麽消息嗎?”宋青遠抬頭問。
“回殿下,消息不少。”秦子箴派來的探子向宋青遠行了禮,直起身來,匯報這幾日打探到的消息。“漠北王已經到了京城,不過還沒見過皇帝,說是…路途遙遠,要先歇幾天整頓一下。”
「漠北王倒是倨傲」宋青遠隨口應道。
“是。今年入夏時,漠北王帶了四萬騎兵,連著奪了秦州、並州,茂州三城。所以這般行事倒也是意料之中。因此,秦將軍猜測,不止是倨傲,今年的會盟,漠北王怕是要提出重新商定盟約。”匯報的探子順著宋青遠的話接著說。
“這是自然。”宋青遠點點頭,抿了口茶。
“不過,殿下您覺得,這位漠北王會提出什麽要求來?”旁邊站著的江鐸一邊把茶滿上,一邊問。
“我猜……多半是和茶馬商道有關。”宋青遠思忖著漠北和南周的局勢,緩緩開口。“這位的王位,也是經歷過一番血雨腥風才坐穩。漠北剛經歷動蕩,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這個節點向南周進兵奪城,多半是要借此要挾南周。”
宋青遠輕輕點著桌子,繼續說道:“這幾年漠北人對糧食和茶葉的需求越來越大,但是有關茶馬商道的盟約,還是幾年前,上一任漠北王和南周簽訂的,裡面的條款對漠北算不上多友好。”
“所以漠北王這次是想借奪下來的三座城池來要挾南周?”江鐸問。
宋青遠點頭。“我猜是這樣。”
“那您覺得,宏德帝會答應嗎?”江鐸又問。
“他有其他的選擇嗎?”宋青遠笑了一聲。現在所有令南周皇帝不爽的事,都能讓他笑出聲。更何況這種又憋屈又丟面子,還別無選擇的事。
“那我們要不要派人試著和漠北王那邊接觸一下。”一直立在一旁沒說話的探子試探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