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搖搖頭，但接連兩次被吸納本源，身形已有些飄忽透明，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狀態非常不好。

　　“凝神丸，服下。”

　　青年和尚身著蓮花僧袍，眉心一點朱砂痣，如天上雪蓮，清冷千年。他的聲音也似雪山流水，清而不妖。

　　帝姬接過和尚的凝神丸，暫時穩住身形。

　　“海族差點全族斷滅！”

　　面對滿目狼藉，瞻洗天眼圈發紅，手指幽篁：“是你！滅世魔尊，你今日休想活著離開！”

　　“且慢。”

　　青年和尚望著高大的生命樹，靜靜聆聽片刻，淡然道，“非出自魔尊之手。生命樹想要自由，他受夠了千年孤寂，受夠了海族的千年壓榨。”

　　瞻洗天顯然沒想到和尚如此說，詫異道：“佛子何出此言?”

　　帝姬有些累了，半倚靠在瞻雲懷裡。

　　瞻雲微微掙扎，換來帝姬的瞪視，霎時屏住呼吸，不敢再動。

　　“沒有人比他更懂植物的心聲，他說是，肯定是。”

　　帝姬道，“柷蓮可是木之本源。”

　　“帝姬，好久未見。”

　　柷蓮又看向臉色陰沉的幽篁，頷首道，“幽篁，好久不見。”

　　第34章 深海奇緣

　　有這份契約在，你可以隨時召喚我。

　　柷蓮， 佛門聖子，相傳於蓮花中誕生，故名蓮字， 天生佛心，乃是佛界修為第一人。

　　也是上一世為數不多對幽篁伸出過援助之手的人。

　　當年，幽篁滅世者身份泄露，隨父母隱居田野。某日被妖獸攻擊， 柷蓮及時出現救下他。

　　柷蓮察覺出自己的身份， 問他願不願意隨他修佛，化解滅世預言，而幽篁不舍父母， 所以拒絕了。

　　幽篁時常想，若他當初跟隨柷蓮入佛門， 是否能保全父母性命，不至於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他悔恨過、懊惱過，甚至想如果能重回到那時，一定隨柷蓮走。

　　可惜即便重生，他面對的已是無法回頭的殘局。

　　柷蓮看他從不帶任何的偏視， 瞥見手腕處的佛串， 淡笑道：“幽篁，你願意隨我修佛?”

　　幽篁再次搖頭。

　　記得上世兩人最後相見， 柷蓮已被本派掌門毀去大半根基，拱手將木靈本源交予他， 想效仿佛祖以身飼虎的精神， 勸他重歸正途。可惜， 飼虎只會讓老虎更有力氣殺戮。

　　“佛子， 魔尊想殺帝姬， 搶奪我族靈源，你同他客氣作甚?”

　　瞻雲握緊長戟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恨不得馬上弄死幽篁。

　　柷蓮沒有回答，反而抬頭看向生命樹。樹木枯黃落葉，正呈凋零態勢。

　　“生命樹不想活了。”柷蓮面無波瀾，淡淡說道。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生命樹再不願意為海族人服務。

　　瞻洗天說道：“不行！絕對不行！生命樹關系到整個海族繁衍生息之本。佛子可有什麽辦法?”

　　柷蓮看向神情憔悴的帝姬，道：“唯有水靈本源能夠救活生命樹，帝姬自帝台漿而來，重回帝台漿，水靈本源的能力方能發揮最大的作用，讓生命樹重歸懵懂初智，海族靈魂重歸樹身。”

　　意思是讓帝姬回歸本源，變回一汪藍泉。

　　“沒有別的辦法嗎?”瞻雲急切地問道。

　　柷蓮垂眸，沉默不語。

　　帝姬笑得一如以往的明媚：“重歸本源，也沒什麽不好的。”

　　良久的沉默。

　　瞻雲呢喃，聲音太輕，站得稍離遠的白玉沒聽清楚。

　　帝姬笑著安慰道：“瞻雲，我是海族的帝姬，理應擔負起海族的責任。更何況五行本源不死不滅，我不是死了，或許哪一天重新幻化人形與你相見。”

　　瞻雲知道帝姬在安慰他。

　　因著帝姬的緣故，瞻雲這些年一直在搜集關於五行本源的資料。

　　據他所知，帝姬是最早幻化成人的靈源。其他靈源的下落，瞻雲只知道大體的位置——金靈在千劍宗，火靈在妖族，土靈在魔界，木靈在佛門。

　　若不是帝姬挑明，他們也不知木靈本源就是柷蓮。

　　五行本源不死不滅是真，但再次幻化成人的帝台漿還會是明珠嗎?沒有先例，沒有人知道。

　　瞻雲悲傷難抑，他以為只要不愛帝姬，至少能維護她一半的自由。沒想到，卻連她的性命也留不下。

　　如果他不是海族太子多好，他便可以拋下所有帶帝姬離開。

　　可是，他不能。海族子民不僅是帝姬的責任，更是他的責任。他不可能為帝姬一人，而讓整個海族覆滅。

　　瞻洗天沒什麽悲傷情緒，相反他甚至有些高興，高興得抑製不住笑容。

　　沒有心智的帝台漿，可比能跑能動的帝姬更讓人安心，更能維護海族的安全，還不用犧牲兒子的輪回幸福。

　　帝姬見瞻雲面色悲戚，欲言又止。

　　再問瞻雲愛與不愛有何意義?她活了兩千年，自誕生之日起，海族人就告訴她，她是海族的神。

　　神有什麽好?連青黛的群山都不曾見過，連熾熱的太陽都不曾見過，連飄揚的雪花都不曾見過……

　　或許生命樹的意願，何嘗不代表了她的意願?

　　生命樹能反抗，她連反抗的理由也不可能有。

　　她連安慰瞻雲，用的也是虛妄的承諾，連騙都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