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間木門和小窗被吹得嘎吱作響,涼風順著門窗縫隙擠進來,衝散了屋裡白茫的熱氣。
放輕了呼吸,他慢慢伸手扒著木桶邊緣,像受了驚的倉鼠一樣,小心翼翼探頭查看,掛在門把手上的背包掉在了地上,一角沾到地上水窪裡的水,迅速被洇濕成了深灰色。
寧星阮急了,包裡面是他的貼身衣物,他鼓起勇氣從水裡露出半邊肩膀,期期艾艾朝門口喊了一聲。
聽見寧星磊應聲過來,他心裡緊繃的弦頓時松了,大著膽子把兩隻胳膊伸出來墊在下巴處趴在桶邊。
門推開又迅速關上,帶進來的冷氣讓寧星阮打了個寒戰,他指了指地上的包對寧星磊道:“快幫我撿起來。”
寧星磊彎下腰,把包撿起來掛在了門把手上。
洗澡間本就不大,擠進來一個大個子後越發顯得狹窄,連轉身的空檔都沒有,寧星磊微微彎著腰,顯得有些局促。
寧星阮笑道:“既然都進來了,幫我倒水洗完頭再出去。”
洗手間沒有淋浴頭,洗頭只能用水瓢舀了旁邊桶裡的水慢慢衝,寧星磊一聲不吭,拿了盆放在大木桶邊,又提了水桶過來。
寧星阮探出半邊身子彎腰,脖頸和後背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裡,也暴露在站在一邊的人眼皮底下。
溫熱的水澆在頭皮上,順著頭髮流到下面接水的盆中,寧星阮伸手抓揉幾下,濕透後擠了洗發露抹在頭髮上,手指插進發絲裡,指肚細細揉搓著頭皮。
頭上的水倒得急了,他一不小心微微睜開了眼睛,混著洗發露的水頓時進了眼睛裡,難耐的酸澀感頓時從眼睛充斥到鼻腔。
他慌亂地揮了下手臂,嗚咽著讓寧星磊幫他衝洗手上的泡沫。
下巴被涼涼的指尖捏住,抬起,寧星阮被迫微微仰起了頭,手撐住桶邊支撐身體。額上的頭髮被撥到後面,緊接著溫熱的水衝洗著他的雙眼,澀意慢慢退去。
水從上面澆下來,澆在他臉上,澆過雪白的脖頸胸前,順著腹部流入桶裡,他上身微微後仰,面朝上,殷紅的嘴唇微微張開,唇齒間溢出輕微的哼聲。
就像一尾被迫離了水的人魚。
充滿了美麗的、誘人的脆弱感。
“好了沒?”寧星阮開口催促道。
下巴被松開,他趕緊趴好,伸手抹把臉,小聲埋怨道:“你哥眼睛要瞎了。”
一隻大手按著他的後腦杓把他姿勢調整好,緊接著又抹了把洗發露,一隻手澆水,一隻手輕輕揉搓。
頭皮被按摩的爽感直擊天靈蓋,寧星阮差點沒忍住哼哼出聲來,他腳趾不受控制地微蜷,露出水面後恢復正常膚色的後頸再次蔓延出一層緋紅。
好舒服……
“手藝不錯,去理發店絕對是頂級托尼。”他毫不吝嗇的誇讚道。
只聽見寧星磊一聲輕笑,並沒有搭話。
舒適感一波一波,讓寧星阮昏昏欲睡,他懶洋洋地趴在桶邊,像隻曬飽了太陽的貓兒一樣,恨不能伸個懶腰直接睡過去。
頭上泡沫衝乾淨,頭上的手最後一遍揉搓著細軟順滑的頭髮,手指不經意地捏過他的耳垂,貼著右側頸動脈。
鮮活的熱血在手掌下跳動著湧流著,蒼白的手指微頓,旋即換了個手勢,掌心扣著後頸,大拇指不住在頸側摩挲。
纖細柔順,毫無防備……
“手怎麽這麽涼?”
寧星阮被捏著脖子,癢得不行,笑著掙脫了鉗製,順手把那隻衝了許久熱水也不見暖的手按進了桶裡。
然後他疑惑了,泡在水裡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蒼白冰涼。
根本不像是寧星磊的手。
寧星阮觸電般收回了手,慢慢縮起了身子,後背緊緊貼著桶壁,身體僵硬的像塊木頭。
他用盡力氣慢慢抬起頭。
寧星磊靜靜的看著他。
有些虛脫的滑進水裡,寧星阮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人趕緊出去。
捂著額頭哀歎一聲,他覺得自己被噩夢嚇得有些過於敏感了。
寧星磊輕輕推開門,腳下無聲走了出去。
桶裡的水已經微微泛涼,寧星阮也不敢再耽擱,匆匆打了沐浴露衝洗乾淨穿上了衣服。
從洗澡間走出來,清新的空氣吹走了潮熱感,他隻覺一身輕松。
見寧星磊半靠在桌子上,他笑道:“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寧星磊愣了一下,撓撓頭道:“這點小事兒有什麽好客氣的?你看你要請我吃飯,我就不跟你見外。”
“對了哥,村裡請了風水先生在山神廟做道場,咱趕緊過去看看。”
匆匆清理了洗澡間,寧星阮多套了件外套,和寧星阮一道出門朝後山趕去。
山神廟門前廣場上,幾個穿著道袍的人正在擺弄著桌案,村裡人圍成一圈好奇的看著他們動作。
寧星阮看見叔叔也在人群裡,正和寧四爺站在離桌案很近的地方。
他擠過去跟兩位長輩問了聲好,寧四爺擺擺手,寧平陽看著寧星阮表情卻有些憂心忡忡。
寧星阮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剛想開口問,一聲鑼響,四周安靜下來。
一切準備就緒,五位道長擺開了陣勢,年紀最長的一位站在最前,四個徒弟一字排開站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