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叩禮,誦經。
五位道長表情莊嚴,一絲不苟,廣場上村民逐漸安靜下來,只剩誦經聲回蕩著。
誦經結束,再次行禮後,這場法事算是結束了。
村民散去,寧星阮卻和叔叔留在了山神廟,寧星磊不肯走,也跟著留了下來。
劉道長和寧四爺領著幾人進廟裡,對寧星阮道:“星阮,幾天后的祭典還缺一個持香童子,我們商量了,就由你來補上。”
寧星阮愣了:“我?為什麽?我什麽都不懂,耽誤了祭典就不好了。”
寧四爺歎了口氣道:“你這孩子,我們為了你好啊,你陽火虛,容易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到時候沾沾香火氣,比什麽護身符都靈驗。”
寧星阮心裡抗拒,雖然被噩夢困擾驚嚇,但那也只是夢,驟然進到村裡這種神神鬼鬼氛圍濃鬱的環境裡,他必然會受到影響,心理產生應激反應以至於出現短暫的恐慌情緒很正常。
他會感到害怕,只是情緒過後仍然能客觀理智的找到緣由,讓他打破十幾年的世界觀,去接受這些莫名的說法,對他來說根本不可能。
寧平陽見侄子的表情變得不對,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麽,把人拉到一邊,拿出手機對著寧星阮右側脖子拍了張照:“這是怎麽了?”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當幫村裡一個忙,反正咱也不會有損失對不對?”
寧星阮結果手機仔細看,他的右側脖子上,赫然印著拇指大小的一塊紅痕,邊緣泛著青黑,像是有人用拇指揉壓出來的。
伸手輕輕碰了碰,沒有絲毫感覺。
看著叔叔擔憂的表情,他心裡輕歎,默然應下了。
第7章
祭祀典禮會在七天后舉行,為了讓寧星阮熟悉祭典流程,老道長讓自己的大徒弟留在泗水村教他。
老道長的大徒弟是青玄道長,輩分雖長,卻只有三十多歲,臉上總是掛著笑意,脾氣很溫和。
下山前,他遞給寧星阮一個折成三角形的紙包,笑眯眯道:“寧小友,明日我們便在山神廟見了。”
“謝謝。”寧星阮接過紙包,點頭道謝。
這位青玄道長為人親和且說話很有意思,相處起來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寧星阮內心的抗拒打消了不少。
送走了道長們,寧星磊才小聲吐槽道:“這群老頭真是把迷信倆字兒刻進骨子裡了,我剛才偷偷問了,今天是張二嶺的頭七,這場法事不是給他超度,而是怕他擾了山神做法鎮壓他。”
寧星阮聽了心裡有些不舒服,還好這世界上沒有鬼神,不然張二嶺慘死村裡不報警查明真相就算了,還做法要鎮壓他,他泉下有知說不定會被氣得變成厲鬼。
下山後長輩們繼續回祠堂乾活,兩人輩分小,想幫忙也不夠資格,寧星磊就帶著他順著石板路在村裡溜達,一邊逛一邊嘴裡說個不停。
村子裡格局基本沒發生變化,只是不少人家都搬了出去,留下一棟棟空院子。寧星磊興致勃勃地回憶著小時候同學朋友住在哪棟院子,順便翻出人家的糗事再嘲笑一番。
寧星阮靜靜聽著,臉上帶著笑意,小時候的記憶逐漸變得鮮活,和眼前的一切貼合起來,他這會兒才有了遠遊多年回來,久別重逢的親切感。
走到一處院子前,寧星磊忽然停了話,輕輕歎了口氣:“你還記得這裡嗎?”
寧星阮想了想,問道:“這是陳老師家?”
“對,現在他不是陳老師了,只是個瘋老頭子。”寧星磊有些感傷,“十年前他本來都要調到縣裡去教學了,結果一夜之間家裡老老小小全都死了,沒幾天他就白了頭,變得瘋瘋癲癲。”
寧星阮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世事無常,世事無常。
“當時警察來查案,還驗了屍,隻驗出全都是急病,唉……”
兩人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凝滯,這時街頭走過來一個人,頭髮花白,油膩膩結成了坨,身上亂七八糟裹著幾件衣服,髒兮兮破爛不堪。
他手裡提著已經發黑的編織袋,袋子裡瓶瓶罐罐拖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老人走近,站在院門前,嚷嚷著:“站我門口幹什麽?打斷你們的腿。”
說完嘴裡不停,吐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咒罵。
親眼看見原本和藹可親的老師變成這幅樣子,寧星阮心裡酸澀,他翻了翻口袋,結果翻不出一毛錢的現金,只能訥訥喊了聲老師。
老人轉身,渾濁的眼睛打量著他,嘴裡不知道嘟囔了些什麽,最後問了句:“誰啊這是!”
“陳老師好,我是寧星阮。”寧星阮微微彎腰,禮貌道。
老人盯著他的臉,像是在思索,臉上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眼神甚至隱隱透露出些許和藹。
寧星磊小聲吐槽:“這老頭每次看見我都罵罵咧咧,怎麽看見你這麽客氣,難道這也看臉?!”
寧星阮見陳老師可能還記得自己,心裡高興,然而下一秒老人卻突然暴怒,異常凶狠的破口大罵,一邊罵一邊把手裡的編織袋朝著兩人扔過來。
寧星磊眼疾手快拉著寧星阮躲了過去,緊接著就被陳老師一巴掌甩到臉上,被打得眼冒金星。
“滾,滾出去,別讓我在泗水村看見你,老子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