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遜一直向往仙家做派,這才當了道士,進入道門的時候已經是有些家底,而後見同門都是清高孤傲姿態,便也努力撇去銅臭做個不被俗物干擾的道士。
結果等他拋開了俗物干擾,自己崇敬的師兄弟們,卻儼然是被銅臭遮住了心。
他疲累地閉住眼睛:“你們又何必咄咄逼人!我家財已經散盡,這兩尊金像是得師叔祖點化所得,只要能封印貔貅,一切就都值得。錢財自萬民來,又還到萬民中去,沒什麽清高孤傲,就只是我許遜修行的方式罷了。”
聽聞刺眼,那三人又怒了,他們斥責道:“修行,你談哪門子的修行!下九流的行商,也敢和師叔祖攀關系!”
“師叔祖隻用香火修行,哪裡會貪圖你的富貴,呸,你當真是不要臉!”
這三人面目猙獰,不像是來協助許遜的,倒像是來逼死許遜的。
許遜皺眉,端詳三人,呢喃道:“業障,你們為何都陷入了業障!”
那瘦高個聞言,臉皮貼近許遜,惡狠狠道:“什麽業障!我們只是歎這世道不公!你已經家財萬貫,又得師門庇護,竟又得了眼前的機緣。機靈些的,你最好實話實說!”
許遜心頭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藏在草堆裡的鄭玄離和孔凌霄此時自也一樣,他們對視一眼。
難道給許遜引來災難的,竟是點石成金的術法?
“我們隻問你一句話,你今日所使那術法,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團團圍住許遜的三人所言,徹底證實了兩人的猜想。
他們不知從何處察覺許遜施術,因此動了貪念,才如此逼迫許遜,是覺得天道不公,師門不公,也覺得許遜得了不得了的機緣。
已然是嫉妒紅了眼。
“什麽術法,我不知道。”許遜冷著臉搖頭。
瘦高個猛地握住許遜的手腕,氣急敗壞道:“別裝了,今天去施粥的大和尚領著的小徒弟早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出門去了,又用泥巴捏了兩個金像,抬手抹了一把,泥巴就變成金子了。我剛才特意上手摸了摸,是金子沒錯,你還說你沒得術法?”
“莫要誑我們!”
另兩人按住了許遜的一隻胳膊,惡狠狠地威脅道:“若是不說實話,你這摸了泥像的手,還是舍掉去吧!”
許遜目光一寒,另一手掐個法訣,直接喚起桃木劍,重重的抽打在瘦高個身上。
在瘦高個被抽打得撤手護頭之際,許遜又趁機抽回被壓住的手,一握桃木劍,畫出半圓,引出一道紫色火焰,冷笑道:“你們這被嫉妒蒙蔽了眼的模樣當真可笑。可惜現在來不及好好教訓你們了,貔貅要出世了!”
話音落,一聲獸吼震天動地,一個虛影在山脈交界處現身。
瘦高個趕緊掐法訣:“差點忘了貔貅!”
“等擊退貔貅再和你這小子算帳!”
另兩個道士也趕緊抽劍。
雖先前還是一副劍拔弩張的姿態的,但真的面對敵人,這三個反應倒也迅速,仿佛方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們。
正欲出手懲治這三人救下許遜的鄭玄離和孔凌霄齊齊頓住。
“看來對許遜出手的不是他們。”鄭玄離皺眉道。
孔凌霄搖頭:“那可不一定,且看著吧。”
貔貅已經從地下爬出,身軀龐大宛如一座小山。凝目看去,還能看到從諶龍山和雪鳳山各延伸出一條若隱若現的金線拴在貔貅後足,讓貔貅無法徹底掙脫山體。
孔凌霄看到地脈,面露詫異:“是諶龍山和雪鳳山的地脈!沒想到這兩座山竟都有地脈連接,而且兩座山脈相輔相成,這可真是一樁奇事。”
但隨即想到什麽,他的面色突然大變。
“可惜了。”
如今世上並無諶龍山和雪鳳山兩座,那裡已然是一道天譴,似乎是很早之前有什麽力量將兩座山憑空挖去。
高山變深淵,而深淵下面,就是傳聞中的至暗之境。
也是魔王誕生的地方。
滄海桑田的變換需要無數年的時間,山川化為平地也需要無數年,然而只是短短兩千年過去,這兩座山脈就成了深淵。
地脈,那可是一片大陸的命脈,有地脈就有靈氣匯聚,能蘊養著貔貅妖獸的山脈,本該長存於世,庇佑世人。
然而,現世中,一切都已成空。
是魔王的緣故,還是至暗之境催生了魔王?
孔凌霄當然不得而知。
隨即,子時到,陰陽交匯,金線消失了一瞬,隻那一刹那,貔貅就咆哮著掙脫地脈束縛,撲向許遜身前的金像。
哢擦哢擦的咀嚼聲響起,金塊崩裂得到處都是,許遜幾人嚴陣以待,瘦高個還抽空偷偷摸摸地撿起一塊金子握入掌心。
正在進食的貔貅立刻朝著瘦高個咆哮一聲。
瘦高個嚇得一抖,只聽許遜急急道:“貔貅斂財,所到之處金銀財物皆是食物,護食且霸道,你快把金子丟出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護食的貔貅一爪子下去,瘦高個半邊身體就鮮血淋漓,握著金子的手臂飛了出去,被貔貅連金子待手臂的咀嚼幾下咽入腹中。
許遜說的沒錯,這隻妖獸是會吃人的!
前來幫忙的兩個人趕緊抱起渾身是血的瘦高個,眼看他生死不明,不得不對許遜道:“師弟你且等一等,我們先去救這位師兄,不然他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