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弗萊閉上雙眼,幾乎是在身體放松下來的瞬間,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陳念是被疼醒了。
興許是止痛針的效果消退得差不多了,胸口的疼痛伴隨每一次呼吸,竄入大腦。
他呲牙咧嘴地醒來,痛苦扭過頭,就看到沙弗萊正趴在床邊睡著。
Alpha還是坐在那張陪護椅上,兩隻胳膊放在床邊,鉑金色的腦袋枕在上面。
沙弗萊想握住陳念的手,又怕他會覺得涼,就隻捏著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截指尖,似乎生怕稍一松開,陳念就會消失在身邊。
沙弗萊個頭挺高,他保持著趴伏姿勢,光是看著就怪難受的。
陳念知道沙弗萊一定熬了很久,沒舍得將他叫醒,自己默默地忍受著疼痛,還好,不是實在忍不了的那種。
如今他獨自一人,靜下心來,終於可以思考更多問題了。
遊戲內那隻小小的異形在他肚皮呈現出藍眼睛的形狀,而在海中,他被魚群身上的藍眼睛包圍,更是在發動襲擊的怪物頭上看到相同的標志。
然後就是夢中。
那怪物和現實中相比起來好像更溫和一些,渾身不再生有可怖的金屬棱刺,覆蓋機械部分,腦袋上的眼睛也是燦金色的。
顯而易見,那個時候它是在照顧自己和陳詞。
但最後,如同被侵襲般,染上了晶瑩的藍。
陳念總覺得夢中的場景就是他胎兒時期的記憶,否則他怎麽會平白無故夢見那樣的場景呢?
如果是真的,就意味著怪物的立場其實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從照顧他,改為想方設法地殺死他。
至於其中原因,很可能和變色的眼睛有關,而軍方已經成功將怪物抓捕,說不定他們能夠從中得到更多線索。
陳念深吸了口氣,再長長地呼出來,整個過程被他控制在相當慢的速度中,因為一旦快了,他的傷口就會更加疼痛。
陳念從小到大很少生病,薑叔雖然身體不好,但把他照顧得格外仔細,頂多是在薑叔看不到的地方,陳念會因為調皮有一些不嚴重的磕磕碰碰。
所以這樣的傷痛對陳念來說還是頭一次。
呼叫鈴就在手邊,只要按一下就會有醫護過來,幫助他緩解情況,但勢必會吵醒正在酣睡的沙弗萊。
陳念不知道Alpha睡了有多久,但應該很久沒好好休息了,陳念心疼沙弗萊,想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不能動彈,就這樣乾巴巴地躺著,實在無聊。
陳念甚至在陣陣疼痛中又一次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陳念已經餓得不行了。
胸痛倒是消退了不少,看來已經有人過來給他打過止痛針。
陳念看向一旁,原本趴在他手邊睡著的沙弗萊正站在窗邊,壓低聲音,和誰打著通訊。
陳念沒有出聲打擾,他安靜地聽了一會兒,認出應該通訊那頭的人應該是皇帝,他們在說什麽“封鎖、處理”的事情。
是處理他遭受襲擊的海域,還是其他地方?
沙弗萊的話音聽起來格外嚴肅,應該是件挺麻煩的事兒吧,好像還提到了陳詞?
沙弗萊最後嗯了幾聲,掛斷電話,他轉過身,發現陳念醒了,還有點驚訝。
Alpha趕忙快步來到床邊,俯下身低聲問道:“想喝水嗎?會不會有點餓?”
陳念點頭,老實道:“餓了。”
沙弗萊立刻從一旁的保溫櫃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食物,由禦廚烹飪的肉粥最適合陳念目前的狀況,營養豐富又易於消化。
沙弗萊拿起杓子,坐在床邊,在陳念胸口處鋪了張帕子,防止弄髒病號服。
一瞬間陳念隻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還要帶著口水巾被喂飯。
沙弗萊舀了一杓新鮮的肉粥,湊到自己唇邊輕輕碰了下,確定溫度正好,才送到陳念嘴邊。
陳念張嘴含住,肉粥碰到唇齒的一瞬間,香味蔓延開來,最原始的大米和肉的滋味,又帶著淡淡的酢漿草和肉桂味道,卻不膩人,滑嫩地流過舌面。
饑餓之中就算普通食物都是絕世美味,更別說這是禦廚精心烹飪的營養餐。
陳念含淚將粥咽了下去,連話也顧不得問,迫不及待地再次張開嘴。
一直被喂了十幾杓,溫熱的粥下肚,讓胃裡的饑餓感有所緩解,陳念這才心滿意足地問:“剛剛你在和陛下打電話嗎?”
“對。”沙弗萊把杓子送到他唇邊,“張嘴。”
陳念:“我聽到你們說起陳詞還有封鎖,哥哥那邊出事兒了?”
沙弗萊:“他殺了唐納德,我們要幫他封鎖現場,畢竟唐納德也是辰砂這裡有名的人,如果消息走漏,會有點麻煩。”
陳念噢了一聲,他又喝了口粥,問:“真的只是這樣嗎?”
沙弗萊沉默了,就這一瞬的猶豫,讓陳念確定,果然他有事瞞著自己。
他定定地盯著沙弗萊,琥珀色的眸中映出Alpha眉宇間的鬱結。
“陳念。”過了許久,沙弗萊終於輕聲道,“如果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出一些犧牲,但由此能夠拯救數以千萬的生命,你願意去做嗎?”
陳念並未直接回答:“是什麽樣的犧牲?”
沙弗萊:“每個月定期遭受一些痛苦,被保護在最安全的地方,但會失去自由。”
陳念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你是在說我哥嗎?不,你在問我,就表明著其實我和我哥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