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有抑製劑,如果實在忍不住,他得打一針。
傅天河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樣的一天。
他殘疾,貧窮,沒有精神力,被嘲諷驅逐,像老鼠一樣四處躲藏,小心隱瞞著屬於過去的一切。
他也從來不敢許下什麽承諾,生命脆弱,至於未來,那是幸運者才能夠擁有的東西。
九月卻闖進他的生活,帶來了數不清的奇跡,也讓他意識到,也許除了母親的期望外,世界上還有其他支持他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他想要更多的陪伴少年,陪他走過更多更遠的地方。
傅天河用力按了按義眼,黏膩的,奇異的輕微聲響再度從眼眶深處響起,這段時間它疼得愈發頻繁了,甚至都要鑽到腦子裡。
不過陪九月出來之前他才打過基因糾正劑,應該問題不大。
傅天河低頭看向懷裡的少年,他的小半張臉埋在毛毯裡,只露出鼻子,濃密的眼睫在臉頰灑下一小片陰影,格外恬靜。
傅天河輕輕吻了吻陳詞發頂。
雨下了一整夜。
嘩嘩的雨聲成為催眠曲,白噪聲中,傅天河從傍晚躺到凌晨,才勉強入睡。
還好山洞的勢頭傾斜著向上,不然一夜過後,他們早就被淹沒了。
陳詞睡了個格外香甜的覺,醒來時周圍仍舊一片漆黑,他點開腕上的終端,凌晨四點。
頭頂傳來Alpha平穩的呼吸,陳詞沒有打擾傅天河,他熄滅屏幕,重新在黑暗中閉上眼睛。
天一直到七點多鍾才蒙蒙亮起,好在雨勢溫和許多,陳詞掀開毯子,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小心地不去吵醒傅天河。
大聰明也已經醒了,陳詞將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它不要出聲,比格犬很聽話地重新趴下。
陳詞躬著身子從傅天河身上跨過,走出山洞,淅淅瀝瀝的雨落在他身上,他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暫時也不覺得淋。
雨夜過後,地面格外泥濘,陳詞慢慢走著,他得觀察一下島上環境,順便找一個更合適的藏身之所,現在這個實在太小了。
陳詞在外面轉了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找到了另外兩處比較合適的地點,具體怎麽樣還得親自看過才知道,他怕傅天河醒來之後找不到他會擔心,就直接先回去。
陳詞回到洞穴附近,他撥開面前繁茂的枝葉,就看見傅天河正站在洞口外,眉頭緊皺,滿臉焦慮地四處張望著。
“傅天河。”陳詞喊了他一聲。
聽見陳詞的聲音,傅天河迅速扭頭看來,見少年從林中走來,Alpha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
“去哪兒了?”
“看了一下島上的環境。”
傅天河點點頭,渾身放松下來。
他一睜眼發現九月不見了,當即被嚇得清醒,趕緊一骨碌爬起來,四處尋找少年的蹤影,甚至還問大聰明知不知道九月跑到哪裡去了。
很可惜,狗並不會說人話。
傅天河只能在洞口外面找,他喊了兩聲也沒回應,又不敢離開,萬一自己走後九月回來了怎麽辦?
說起來他不該那麽擔心的,少年擁有強大的精神力,能夠探測和自保,遇事比他要機敏得多,但傅天河就是控制不住心焦。
Alpha沒再多說什麽,他活動著右邊的手臂和肩膀,被陳詞枕著睡了一夜,剛醒的時候,他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陳詞:“我發現了兩個更合適的山洞,我們去看看吧,這個稍微有點太小了。”
正好雨也下得不大了,傅天河點頭答應:“好。”
他們回到洞穴,背上物資,陳詞在前面帶路,傅天河跟在他身後,大聰明撒歡地跑在兩人旁邊,享受著自然。
和剛被收養的時候相比,比格犬活潑了許多。
離開之前,陳詞回頭望了眼窄小洞穴,很難想象昨晚他和傅天河就在這麽小的地方擠了一夜。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回看,是因為昨天晚上這裡發生了些特別的事情嗎?
島嶼很大,中部是凸起的山峰,他們就沿著比較平坦的邊緣地帶前行,地面泥濘,一路上並不好走,大概過了七八十分鍾,終於到了陳詞所說的另一個山洞。
這個山洞果然要寬敞許多,起碼兩人休息的話能鋪上防潮墊,躺下之後還有空余。
陳詞和傅天河進去看了一圈,都非常滿意,就決定先在這裡扎營了。
他們清理出洞穴裡的碎石和草屑,把包裹放在裡面,吃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那隻海龜還在麽?”傅天河問。
陳詞點了下頭:“它一直在靠近岸邊的地方等著,不過我們不用著急,可以先探索一下小島。”
這是陳詞第一次踏上所謂的地面。
不是人造的建築,而是真實的陸地部分。
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全然陌生且新奇的,動物,植物,岩石和泥土,最自然的小型生態圈,他想要探究更多。
傅天河當然沒什麽意見,只要他們有辦法離開,九月想在這裡待上多久都行。
附近有一條從山頂流下的小溪,這座小島之前還是山峰的時候也許是某條小河的發源地,融化的雪水潺潺不絕,而如今溪流從山頂發起,蜿蜒曲折一陣就要匯入大海。
傅天河順道去溪邊洗了餐具,雨已經停得差不多了。
陳詞跟他一塊,少年蹲在溪邊,雙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嘗試著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