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們面對著彼此的時候,是泣血的, 是帶著過量的恨與愛的。
那些喜歡寫傳奇故事的小說家, 甚至隻這一天的事情就能寫出幾十萬字的上下卷。
所有人都覺得,這天,對星際來說是個分水嶺。
對他們兩個人來說, 也是人生的至暗時刻。
這天之前,他們一個是準備衝擊十四階的調香師, 一個是才返回帝國權力中心不久的阿爾克溫家的次子。
而這天之後,他們一個直接反叛,另一個選帝成皇。
但這一天,實際上是多麽平凡的一天, 他們本來誰也沒準備好直接面對隔閡。
似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命運這個東西存在。
也似乎真的是命運,將這一切推到了此般地步。
左藍一承認自己有些操之過急, 路德維希更是沒想過直接走入如此局面。
在場的人裡,似乎沒有人想走到這個地步。
又好像,所有人都想走到這個地步,甚至已經想了很久了。
路德維希站在那裡。
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力氣, 隻沉默地面對著左藍一,面對著阿喀琉斯。
半晌,才開口, 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沙啞了:“我不會到你身邊去。”
他說的這麽直白。
多麽直接, 直白到有些殘忍。
只是不可否認的,他的忠心的確產生了動搖。
越堅定的東西動搖起來越直接,大廈但凡有了倒塌之意, 就不會停下來。
“我會參與下一任的選帝。”
路德維希開口。
他其實並不是此時此刻才有這個想法, 他一直就有這個想法。
冥冥之中, 他知道,他與左藍一總是要走到對立面的。
仿佛除了他們彼此,沒有人能參與進這場戰爭。
他必須選帝,也必須成功,必須成為帝國阻擋左藍一的最後一道防線。
左藍一面色如常,絲毫沒有改變。
只是輕輕一笑:“你選帝?你選了帝,這根子已經爛掉的帝國,就會起死回生嗎?”
並不會,你只不過是在拖延它死去的腳步罷了。
它終是要死的。
一旁的張鹿和抬眸望去,她眸色有些深沉,喃喃:“……阿爾克溫家,也要選帝了。”
在過往那麽多年的歲月中,阿爾克溫家族,從來沒有選過帝。、
雖然是選帝侯,但阿爾克溫家族沒有出過皇帝。
皇帝是什麽很好做的事情嗎?
無論是什麽樣子的人,做了皇帝,身上就只有皇帝這一個身份了。
誰的父親兒子,誰的母親女兒,誰的朋友愛人,慢慢竟都淡去了。
這些身份,成了排在“皇帝”這個身份之後的累贅了。
那些皇帝們,他們把自己活成了一道碑。
有的碑上面,刻著慈心;有的碑上面,寫著貪念。
可終究,他們不再是人了。
他們是權力的集中者,圍繞著他們的人,也就成了貴族。
那些錢和權,將一眾小比例的人,捧成了人上人、上等人。
他們佔據了帝國絕大部分的資源,還嘲弄厭棄著所謂的下等人。
如今的帝國,實在是像一個龐大癡肥的怪獸。
權力集中在選帝侯家族手中。
沒人記得當年桑臻選擇選帝侯這個制度,恰恰是為了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分散開,恰恰是為了公平。
如今的帝國,如今的選帝侯,和當年桑臻的意願、桑臻的想法,竟背道而馳。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了,不是簡單敷衍,而是徹底變革。
所以誰選帝有用嗎?根本沒有用。
左藍一明白這個道理,張鹿和明白這個道理,難道路德維希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他也是明白的。
只是他還沒有死心,他站在自己家族的角度,站在帝國的角度,親情和忠誠成了壓製他的枷鎖。
他不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他想得明白,也恰恰因為想得最是明白,所以他必須選帝。
想從根源上解決這些問題,想把這即將傾塌的大廈扶正。
他想做一個救世主,和救世主相比起來,左藍一當然就是大魔王了。
左藍一,不該再說什麽。
但他還是開口:“挺可笑的,老師。你愚弄我,所謂的保護,背後的秘密就是這個。”
“是另一個我,不,另外幾萬個我。”
他只看著他。
“我的天賦就那麽讓帝國不安嗎?”
路德維希沒有回答。
左藍一望過去:“路德維希。”
他向來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也一向對自己很有自控力。
他沒有捋清楚現在的心情,可順著心意,他只是問。
“你要到我身邊來嗎?”
這話一出,安斯猛地抬頭,神情驚訝。
張鹿和更是神情微笑,唇角帶上幾分笑意,可眼底沒有半分波動。
她知道會是個什麽結果,更知道是什麽走向。
路德維希開口了,他嗓音沙啞,面色疲倦:“我姓阿爾克溫。”
瞧。
張鹿和在心底一笑。
瞧吧,世間萬事萬物,終究都是在錯過。
左藍一:“是了。你姓阿爾克溫。”
從現在開始,我們終是徹底成了兩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