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看過戚無憂的屍體,再看到他現在安安穩穩站在這裡,都會覺得難以置信。
而洛雲彰與他相處半月,問也沒問他是怎麽死裡逃生的,似乎對此毫不關心,只要他活著就夠了。
戚無憂心下唏噓,胡扯道:“早年間偶遇機緣,得了件法器,可惜那法器只有一件,用過一次便損毀,此後再不能施展了。”
此等秘法必然涉及秘辛,南宮禮有分寸,沒有細問,說道:“世間竟有如此精妙絕倫的幻術與法器,此生得見一次,便是不虛此行。”
戚無憂:“還要多謝南宮兄肯配合。”
南宮禮:“哪裡哪裡,不過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何足掛齒。”
兩人一邊寒暄一邊於案前坐下。
敘過舊,戚無憂主動將五年前的計劃中未曾透露的部分講予南宮禮,南宮禮則反過來把五年間發生的大事一一敘來。
其中談及最多的,自然就是洛雲彰。
南宮禮嚴肅道:“有一事,我一直不知當不當講,上一次與戚兄傳書,思及戚兄已然遠離修仙界,便將其壓下未談,可如今……”
“?”戚無憂笑道,“南宮兄與我還顧忌什麽?有什麽事直說便是。”
“我若說了,戚兄可不要說我危言聳聽。”
南宮禮越這樣,越是將人的胃口吊起,戚無憂頷首。
南宮禮掃他一眼,正色道:“我瞧洛雲彰對戚兄,似乎……不止於師徒之情。”
戚無憂:“……”啊。
這也不是什麽新鮮的,他早就知道了。
大約是戚無憂表現得太過鎮定,南宮禮以為他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進一步展開道:
“戚兄不要不信,五年前,我聽聞仙門百家圍攻逍遙仙宗,便在清溪城外等候,戚兄留給我的本命玉牌碎裂,我便立即將羲和蘇醒的消息送上仙宗,將仙門修士引開,本想立即到落霞台將戚兄屍身收回,卻不想撲了個空。
“戚兄的屍身被洛雲彰奪了去,我原想按照戚兄的囑托將屍身索回,但洛雲彰立在落霞台上恍若山石,緊緊抱著戚兄不許任何人靠近。
“我那時還有要事在身,恐貽誤戚兄謀算,隻得先上雲中城,以丹藥對抗羲和體內的禁咒,”說到這裡,南宮禮遺憾道,“不過那禁咒太過霸道,我的丹藥也未能撐住太久,終是讓羲和命喪於抱一之手。”
戚無憂寬慰了他一句,南宮禮搖搖頭,示意無妨,繼續道:“及至雲中城墜落,我才得空前往逍遙仙宗追索戚兄屍身,卻在花林小院看到洛雲彰以自身靈氣為棺槨,將戚兄整個人護了起來,防止屍身腐壞。
“源源不絕的靈氣從洛雲彰靈脈散出,他坐在床邊低聲與戚兄屍身敘話,眼中情濃,語氣癡纏,可不像是尋常弟子面對師尊時該有的。”
戚無憂:“……”
“戚兄或許不知,起初洛雲彰遍尋靈藥,想要喚回你的元神,甚至一度欲行換命詭法,還好被仇宗主和樊仙長製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半年前,仇宗主飛書龍隱宗求藥,我方知他四年來無一日不在折磨自己,甚至自斷筋骨,以瓊花塑出戚兄假象,幾近瘋魔……我雖知他對戚兄心思不簡單,也險些心生惻隱將真相告知於他,還好不辱使命,沒有拖戚兄的後腿。”
談及自己的動搖,南宮禮慚愧地道。
戚無憂聽得愣神。
自斷筋骨?
洛雲彰四年間的所作所為,他從紅櫻鎮聽了些,剛才又從南宮禮這裡聽來了不為人知的部分。
人非草木,聽得洛雲彰為他費勁心思,不可能沒有觸動,尤其他還親眼見過洛雲彰失控的樣子。
大約書裡書外,再沒有另一個人會為他如此了。
可觸動的同時,他又覺悚然,可以預見將來會愈發難辦。
南宮禮見他無言,以為他不信,又強調道:“若是戚兄見過他那時的眼神,便會相信我所言非虛。”
戚無憂忙道:“我自然相信南宮兄的話,只是……”
只是洛雲彰對他的執著讓他心驚,依他先前所想的,還有可能走“閑雲野鶴”結局嗎?
恍惚間,戚無憂好像看到悠閑養老的生活在跟他揮手道別。
南宮禮道:“若戚兄沒有那份心,倒也簡單,日後不見他便是,日子久了,或許他的心思便會淡去。”
前提是他得走得了。
有同心結在,他又能走到哪裡去?
“對了,”南宮禮提醒道,“日前仇宗主傳書,說是洛雲彰離開了仙宗,或許會在龍隱宗落腳,戚兄可要小心些,莫要與他碰上。”
“南宮兄說得晚了些。”戚無憂苦笑。
“?”南宮禮疑惑。
戚無憂發愁道:“我與他已經見過了。”
南宮禮色變:“難道他找到了紅櫻鎮?竟這麽快?”
“不是紅櫻鎮,”戚無憂道,“,就在貴宗的青竹院,前因後果說來話長,總之,他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南宮禮一愕,就在龍隱宗?
他觀察著戚無憂的神色:“那他……”
戚無憂道:“南宮兄放心,我應付得來。”
應付不來也得應付就是了。
南宮禮:“……”
南宮禮是個一心修醫的人,於他而言,人世情緣都是累贅,推己及人,思及洛雲彰的瘋魔做派,再看戚無憂時,目光便帶上了些許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