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無憂心下也亂,不太想多談此事,轉移話題道:“暫且不提他,我一直忘了問,南宮兄是如何得知賀蘭舟的存在的?”
連他都是在清溪城一戰之後才知曉賀蘭舟的的身份,可惜那時他已經脫離仙宗,不能在抱一的監視之下飛書,萬一暴露了南宮禮所在,之前的安排就全都白搭了。
南宮禮道:“說起此事,我不得不佩服戚兄,門下弟子各個是人中龍鳳。賀蘭舟的身份並非是我發現的,而是花小友飛書龍隱宗告知,我只是順水推舟,將他的身份公之於眾罷了。”
“束雪?”
“正是。”
南宮禮道:“聽聞花小友幼時便在鹿鳴澗與賀蘭舟有過一面之緣,十年前鹿鳴澗遊會,花小友再度遇上了他。
“據花小友所說,當時賀蘭舟覆著鬼面,她隻覺對方身型眼神有些熟悉,未做他想,直至五年前,賀蘭舟假作洛雲彰偷襲花宗主,擄走了花小友。
“花小友第一個照面便認出他不是洛雲彰,初時懷疑他是以幻陣之術遮掩了容貌,後來越覺他的行止古怪——賀蘭舟許是有些念舊,竟從一眾魔修中保下了花小友的性命。
“後來花小友經戚兄營救,與洛雲彰碰頭,聽聞劍陣一事,才將賀蘭舟此前種種串聯起來,參破了他的秘密。”
戚無憂:“……”
原來是這樣。
幾年前,他在皆可島救下全須全尾的花束雪,便猜測過可能是賀蘭舟插手其中。
如此說來,原著中原主在清溪城殺遍仙宗弟子,卻獨獨讓花束雪逃跑了,大概率便是賀蘭舟將她放跑的。
南宮禮道:“賀蘭舟乃是花小友幼時玩伴,又對她有救命之恩,可惜他作惡太多,若非仇宗主與樊仙長趕到,花宗主也要命喪他手。
“花小友猜出賀蘭舟的身份,抑塞數日,便飛書龍隱宗,托我將仙門十二宗的真相大白於修仙界。”
戚無憂不勝感慨。
要是沒有花束雪,扣在洛雲彰身上的鍋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洗清。
但當初花束雪之所以會來逍遙仙宗,便是因為見到了與賀蘭舟一模一樣的洛雲彰。
於她而言,發現自己追尋多年的舊友竟是重傷他父親、師兄和師尊的惡人,應是十分痛心吧。
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抱一。
戚無憂道:“前幾日抱一似在歸元宗附近現身,雲彰已前往歸元宗追查。說來我這幾日便心神不寧,仙門大會還有十幾日就要開始,南宮兄務必嚴加防范,這麽多仙門弟子,莫讓抱一鑽了空子。”
南宮禮正色道:“戚兄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對?”
戚無憂思索須臾,說道:“我也是這幾日才想到,以抱一當年的聲勢,接觸到的仙長、宗主不計其數,他有操縱人的本領,隱在暗處將近三十年,卻只收得十數個仙門傀儡,會否……不太符合他的作風?”
當年賀蘭舟能屠仙門十二宗,靠得便是身居要位,深得本門修士信任的仙門傀儡臨陣反水,在背後掏了自己宗主的心窩子。
那時修士們還不知禁咒存在,以為是洛雲彰會迷惑人心的邪術,後來抱一和賀蘭舟暴露,才知那些反叛修士是中了禁咒,在抱一操縱下背後捅刀。
戚無憂道:“仙門十二宗的叛徒全加在一起,再算上我與羲和,數量也太少了些。
“自然,仙門修士不如魔修那麽好被抱一操縱,但是抱一算法驚人,羲和一卦便能引得鹿鳴澗一場集會,抱一當年如日中天,而後羲和也被他納入彀中,若他二者以卦術誘之,有幾個能扛得住誘惑?”
南宮禮沉吟道:“當年抱一禁咒現世,仙門百家便清查過宗門弟子,戚兄是擔心還有漏網之魚?”
“禁咒一事,旁人難以洞悉。希望是我想太多,若不然……”
戚無憂道:“總之,南宮兄還是小心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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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隱殿一敘之後,戚無憂便再沒見過南宮禮——他一個小宗長老與龍隱宗的宗主有所接觸太多,容易招致懷疑。
但該操的心,一點沒少。
每逢仙門盛事,魔修必來搞事,幾乎成了一項鐵律,近來仙門百家都到了龍隱宗,久無蹤跡的抱一也現了行跡,隱隱有中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戚無憂以為自己死遁逃脫,便可逍遙自在,沒想到他就是個操心命——
他與抱一打過交道,比旁人都要清楚此人的可怕之處。
抱一以誅人心為樂,只要能讓別人痛徹心扉生不如死,必要時,或許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顧,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以前他是被脅迫,不得不摻和其中,按理說他現在該置身事外,卻控制不住地為洛雲彰憂心。
仔細想來,有誰敢說他當年在落霞台伏誅,不是抱一想要的結果?
若他沒有“黃粱一夢”這個外掛,真的死在了落霞台,洛雲彰會怎麽樣,可想而知。
“……”
哎。
在紅櫻鎮住的大半年,簡直像是一場鏡花水月,像是立於尖尖崖頂,沒著沒落,風一吹便坍塌傾覆。
怕是要等抱一死的那一天,他才能真正做到無事一身輕。
心裡揣著事,靜心收來的古籍翻看著都覺索然無味,作畫也難以下筆,戚無憂不得不靠打坐靜心凝神。
聶允心思細致,察覺他焦灼不定,私下裡便叮囑魚梓、綠袖莫去擾他,兩人的修行疑慮一並由他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