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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彰與花束雪一同禦劍掠過清溪城上空。
洛雲彰胸口一悶,猝然停住。
花束雪飛出很遠,停下回頭問:“你怎麽了?”
洛雲彰捂著胸口靜了片刻,搖搖頭,說:“沒事。”
他重新運起靈氣,與花束雪一道,流星一般朝仙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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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無憂的身體被劍氣割得血肉模糊,戴著黑色儲物護腕的那隻手被切斷,不知被誰搶了去。
他操縱夢境卸去偽裝。
被血水沾染、失去生氣的臉龐融化一般變回原來的樣子。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這不是蘭……戚無憂嗎!?”
“戚無憂?”
“啊,還真是!”
“他、他怎麽會在這裡?”
一道劍氣豁開人群,仇三仙落到落霞台上,快步走到屍體前,看著那張滿是傷痕的臉,眉頭難以理解地縱了縱,久久地愣住了。
假扮洛雲彰的人是戚無憂,這消息海浪一樣層層傳遞出去。
“你,你說是誰?”顏如鹿扒住前面的修士急問。
“戚無憂啊,真搞不懂,他不是洛雲彰的師尊嗎?”
“不可能!”顏如鹿眼圈發紅,聲音一下子拔高,“師尊不可能,不可能……”
那修士打量他:“你是顏如鹿?”
“戚無憂同魔修勾結,我看他的弟子也不乾淨!”
顏如鹿嘶叫著甩開他,就要往前擠,有修士被惹惱,一下將他拐到地上。
那修士提劍就要刺向顏如鹿,手腕卻被靈氣一擊,佩劍脫手,險些刺穿自己的腳。
他抬頭正要發火,卻見是樊一禎朝他們走來,登時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顏如鹿爬起來還要往前衝,樊一禎手刀將他劈暈,拎著他的衣領,帶他離開了落霞台。
屍體露出本來面貌,原本圍在旁邊的修士都退了開去。
半晌,有人小聲問:“這麽說,戚無憂斷了洛雲彰靈脈,還將他逼入劍陣的事都是真的?”
“這還能有假嗎?”
“我瞧他連仇三仙和樊一禎都想殺,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
“我倒是聽說,戚無憂其人,器小善妒,許是平日裡積怨成恨?”
“可是在鹿鳴澗時……”
“你見過哪個黑心的會把黑心翻到台面上?”
“呃,也是。”
“那仙門十二宗也是戚無憂屠的?”
“這……”
眾修士議論間,兩道流光自天邊而來,劍氣劃破空氣發出嘯叫,砰地遁在落霞台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洛雲彰和花束雪。
眾人還沒從戚無憂假扮洛雲彰的衝擊中緩過來,一見兩人,下意識地讓出一圈。
花束雪第一眼先看到仇三仙,上前便問:“宗主,我爹他——”
她察覺仇三仙神色不對,順他視線看去,人群之後那具破爛的屍體映入眼簾。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雙美眸遽然瞪大:“師……”
仇三仙回過神,先對花束雪道:“花宗主正在仙宗養傷,不必擔心。”
而後大步走到洛雲彰面前,上下將他檢查一番:“雲彰,你可有受傷?這幾日你去了哪裡?”
但洛雲彰沒有回答。
他自打落到落霞台上,便沒動過一步,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十幾步外的屍體,像是完全沒聽到仇三仙的話。
“……”
屍體破破爛爛滿是血跡,師尊一向乾淨整潔,斷不會如此。
他轉身欲往瓊花嶼,卻又停住。
回身再度看向那具屍體,屍體腰間有一條師尊從不離身的儲物腰帶。
垂在身側的手蜷起,洛雲彰猶豫片刻,上前在屍體前蹲下,手一碰,便沾了滿手的血,僵了僵,不管不顧地將屍體翻過來。
仇三仙憂慮道:“雲彰?”
“……”
耳邊、眼前的一切都淡去了。
洛雲彰一言不發,無聲地盯著面前這張毫無生氣的臉,似灼似痛的僵縮感自胃部往上蔓延,仿佛髒腑全都結成了硬塊。
他的黑眸困惑地眨動了一下。
不該是這樣的。
他還有許多東西沒還,還有許多話沒問。
在劍陣裡時,他每天都在想,再見師尊時,一定要問一問為什麽——
既然討厭他,就該像養父母那樣每日打罵苛責他,為什麽要先對他無微不至,言笑晏晏,一邊保證“從不生弟子的氣”,卻對他冷目相對?
他不該知道自己最聽他的話嗎?
想讓他輸給柳應瀾,與他說一聲便是,何必將他逼到情難自持,幾欲沸騰,最後卻靈脈寸斷地匍匐在擂台上?
如果一開始就想致他於死地,為什麽要幾次三番救他,給他希望,卻轉頭狠心地把他逼入劍陣?
“師尊……我……”
洛雲彰的聲音凝住,他心間被古怪的情緒填滿了。
酸澀、心痛、仇恨、惱怒……膨脹到極致。
在皆可島時,師尊不肯好好回答,他便想著給師尊些教訓,知道痛了,下次才會老老實實地同他說話,說到他滿意為止,怎麽會突然……
他有點想抱住手中的屍體,搭在戚無憂肩膀處的手卻使不上力。
他曾在劍陣中想,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靠著想象將他所遭受的一切,一劍一劍還回來,讓師尊感受到他的痛苦,才能在劍陣中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