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無憂松開手,任花瓣被夜風吹走,進院關門。
回到房間後,他踏踏實實地續上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悠然轉醒。
神清氣爽地起床,從屋子裡拖了把藤椅出來,放到院中的紅纓樹下。
又在藤椅邊放下小桌,擺上仇三仙送他的那套茶具。
以靈氣熱茶,聞著嫋嫋茶香,舒適地靠在椅背上,自儲物袋中掏出幾年前顏如鹿送他的那本上古畫集,悠悠哉哉地品閱起來。
不用工作,不用擔心自己的小命,紅纓樹下品茗讀書,晃眼就是一整天。
晚霞鋪天時,戚無憂合上古籍,靠在藤椅上看雲,霞光被青黑吞噬,月亮露出來,向明亮的□□,緩緩移動,而後一道霞光破天,朝霞湧出,太陽升起又落下,周而往複。
戚無憂就這麽呆呆在樹下躺了幾天,回過神時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過上無所事事,悠閑自在,看螞蟻搬家也能看上幾天的日子。
終於等到這一天,別提多舒服。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養老生活啊。
可惜他沒能養太久,如此躺平地過了一個多月,安穩的生活被突然造訪的一群修士打破。-
恰逢紅櫻鎮一年一度的賞櫻會,鎮上的賞櫻台開放。
那是紅櫻鎮的標志性建築,高過城牆,站在台上便可遠望群山,將十裡紅櫻俯攬無遺。
賞櫻台每年開放一個月,凡人修士皆可登高望遠,觀景抒懷。
戚無憂閑了多日,近來技癢,便想著作畫一幅,特意出門湊了個熱鬧。
他剛在賞櫻台上逛了半個時辰,便有十數名形色各異的修士自高空掠過,較平日裡至少翻了幾倍。
環顧賞櫻台,台上不乏鎮上的常駐修士,這幫修士修為還不到築基,衣著法器都很簡陋,見修士掠過,正壓著聲音交頭接耳。
戚無憂越看越奇怪,他從仙宗離開到現在,過去小兩個月。
來時路上刻意躲避著仙門修士,中間歇腳也是在深山密林。
到了紅櫻鎮,他整日裡沉迷古籍書畫,離開小院的次數屈指可數,隻知自落霞台伏誅過去了四年,期間發生什麽,他一概不知——
當然,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選擇離開逍遙仙宗,便是想脫離修仙界的紛擾。
與抱一還有仙門百家有糾葛的蘭芳君死了,現在的他不過是個閑散修士。
——如此做派一來是為躲人,他“死遁”就是為了擺脫蘭芳君身份,醒來自然是有多遠就要走多遠。
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找他,防患於未然,先躲一陣避避風頭,總沒壞處。
二來便是他不打算管修仙界的事,就該少打聽,免得聽到什麽錯漏,還要操心。
整個修仙界知道他還活著的只有一個南宮禮。
四年於修士而言不長,於他而言更是只有一瞬。
死遁留下的陰影還沒消散,他原想著一邊避風頭一邊給自己放個長假,休息個小半年再去和南宮禮匯合。
那時若發現有什麽缺漏不足,由南宮禮出面補全即可。
如今見鎮上修士神色異樣,戚無憂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這假期可能要提前結束了。
整理了下衣著,他上前同那兩個在台邊小聲嘀咕的修士打了個招呼。
“兩位道友,打擾了。”
兩名修士一老一少,修為都不高,身上衣袍法器鬥都頗簡陋。
兩人聞聲轉頭看過來,便見一個身穿白底銀紋衣袍的修士站在三步之外。
此人長相普通,沒什麽記憶點,修為好像也沒高到哪裡去,但身型極佳,氣質溫潤超然,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濯然的鮮亮感,見他們望來,彎起眉眼,舉手投足間涵養十足,一看便知有些來頭。
紅櫻鎮雖小,但因四通八達,往來間不乏貴人。
饒是如此,兩人見到戚無憂時,眼前仍是一亮。
年輕的修士十四五歲上下,正是好奇的年紀,盯著戚無憂不住地看。
年長的修士看著四五十歲,咳一聲提醒身邊的少年,客氣道:“小友有何見教?”
戚無憂拱手道:“在下姓……吳,一月前搬來紅櫻鎮,近來事多煩擾,沒怎麽出門,今日特來湊賞櫻會的熱鬧,卻見諸多同道形色匆匆,便想向道友請教,可是此間生了什麽事端?”
他聲音溫和,態度謙雅,談吐間並不端著,極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兩名修士起初神色有些許警惕,見他儀態,不由松懈下來。
年輕些的修士像模像樣地還了一禮,說道:“我姓魚,是城外永成宗的修士,這位是永成宗的褚宗主,也是我師祖,今日我們也是來賞櫻的。”
戚無憂上道道:“原來是褚宗主,失敬失敬。”
城外永成宗的地位不怎麽高,褚宗主應是鮮少被人這麽正式行禮,被戚無憂一拜,趕忙還禮:“什麽宗主,小作坊罷了,我這宗主也是忝居其位,沒什麽本事,小友無須客氣。”
魚姓少年聽褚宗主如此自貶,不快地皺了皺眉,被褚宗主的眼神定住,氣哼哼地扭過頭去。
戚無憂將他的反應收在眼底,撿著能誇的又與褚宗主客套了半天,才拐回最初的話題。
褚宗主道:“吳小友有所不知,不是紅櫻鎮生了事端,而是逍遙仙宗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