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借他之口將預言宣揚出去,便詐死隱於幕後,肆意玩弄仙門修士,龍隱宗之禍便是他一手造成。
“直到四年前,羲和得知洛阮兩人的孩兒還在世上,才拚著身死道消,將這一切公之於眾。
“羲和因此遭禁咒反噬,於雲中城隕落,仙門百家得知被蒙騙戲弄,大怒之下要為洛九江和阮秋霜討說法,最後毀去了雲中城,城中命修散落各處,想來已是不知去向了。”
“……”
戚無憂久久無言。
在他與南宮禮的計劃中,羲和算是其中一環。
早在洛雲彰出關之前,羲和便在南宮禮的調理下蘇醒。
他原想著羲和同他一樣身負禁咒,能說的不多,只能由南宮禮將抱一的存在公之於眾,屆時只要取得一兩件雲中城信物,便可作為佐證。
沒想羲和透得這麽徹底,直接將抱一的老底都掀出來了。
難怪會被禁咒反噬。
戚無憂:“……”
羲和身死,雲中城傾覆,是他沒想到的。
這幫命修可說是成也預言,敗也預言。
雲中城靠命修以星玨窺見天機立身,羲和身為天命君,卻一而再再而三,假借天機為自己大開方便之門。
當初他要是沒有嘗到捏造秘法引誘百家為拂垢報仇的甜頭,後來也不會再度用預言逼迫阮秋霜。
想要引發一場圍獵何其簡單?只需天命君三言兩語。
但想要終止仙門百家對秘法和洛雲彰的狂熱,卻要拿自己的性命和整個雲中城去償。
該說羲和是良心發現,還是咎由自取呢?
戚無憂忽然有些理解,抱一為什麽會說他不信命,也不願相信了。
當他躲在羲和身後,以命數號令百家為己所用,坐視仙門修士為他一句戲言浴血拚殺,應是他最暢快,也最覺虛無的時候——
他隨意撥弄過旁人命數,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天命在於人為,借天命之說,一句戲言便可讓修仙界為之震動,何其荒唐?
偏偏賀蘭盞就是被這般虛無縹緲的東西所殺,而他今後還要用這些伎倆殺更多人。
於他而言,大約是件很諷刺的事吧。
“那抱一現在……?”戚無憂提了個話頭。
少年捏著鮮花餅道:“他狡猾得很,仙門修士找了他多年,也沒能把他翻出來。”
褚宗主點頭道:“三年前龍隱宗倒是傳出消息,說是洛九江和阮秋霜的幼子在抱一手上,許是受抱一蒙騙,他竟以賀蘭舟自稱,當年屠盡仙門十二宗嫁禍給洛雲彰的便是他。
“還有在落霞台伏誅的蘭芳君,也是因為身中禁咒,被抱一所迫,才將洛雲彰逼入劍陣。他不願為抱一所用,叛離仙宗,又以幻術蒙蔽抱一,救下仙門修士無數,連仇三仙、樊一禎、還有龍隱宗的南宮禮也在其列。
“可惜蘭芳君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他蒙蔽抱一遭到禁咒反噬,自覺時日無多,為保弟子洛雲彰,索性將仙門十二宗的血案抗了下來,死在圍攻逍遙仙宗的仙門修士手中。”
繞了一大圈,終於回到戚無憂身上。
聽完這一遭,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了句:“原來如此。”
褚宗主道:“若不是蘭芳君救下南宮禮,南宮禮又以靈丹妙藥換回羲和,待得羲和隕落,真相湮滅,怕是整個修仙界都要淪為抱一的玩物。
“蘭芳君有此心性胸懷,卻落得那般下場,實在是……”褚宗主搖搖頭,痛惜似的歎了一聲。
眼見旁人為自己痛惜,戚無憂卻覺沒什麽所謂。
他隻慶幸自己的死遁計劃成功了,而且還因為羲和和南宮禮的二連輸出,順帶著把他洗白了。
無怪乎洛雲彰會把他的屍體安置在瓊花嶼,聽旁人這麽一講,他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雖說揣摩他心思的部分有些因果倒置——他不是為了保洛雲彰才死遁,而是壓根就打算死遁,順便借自己的死幫洛雲彰洗洗白——但從結果來看,算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吧。
不過就算南宮禮超額完成任務,洗白了他,他也不想回去當那什麽勞什子的蘭芳君。
能得一個圓滿結局也好,便當是給他如履薄冰那幾年一個交代了。
戚無憂掃過亭中石桌的桌面,他的酒杯就放在面前,自打進了涼亭,除了最初喝了一杯酒之後,酒杯被滿上還從未動過。
他不好酒,酒量也不怎麽樣,這時卻很想痛飲幾杯,當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將酒杯放到桌上,才接續起最初的話題,問道:“褚宗主方才說,此間事端乃是逍遙仙宗所致,是為何故?”
褚宗主已忘了這一茬,經戚無憂提醒,才“哎”了一聲,“瞧我這記性,竟把這事給忘了。”
他道:“四年前蘭芳君死在落霞台,其屍身被洛雲彰帶走,當時仙門修士還不知曉賀蘭舟的存在,便要將蘭芳君挫骨揚灰,以慰仙門十二宗的亡魂。”
戚無憂:“……”
好狠。
“但洛雲彰力退百家,拒不交出蘭芳君屍首,還將其安置在蘭芳君生前所居的瓊花嶼上,守宗一年,直至屠盡仙門十二宗的真凶浮出水面,百家修士方才散去。
“時至今日,蘭芳君的屍身已在瓊花嶼上停放了四年,日前卻有修士傳言,蘭芳君的屍首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