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的疼痛終於讓艾伯特找回了一秒的理智，他就趁著這一秒慌忙閉過眼，臉色煞白地背過身去。

　　那動靜，終於也讓其他人陸續有所反應，“你……教授，你這是做什麽？”

　　他們似是不解，似是責備，還有一些人企圖向安東靠近，露出小心翼翼的恍惚模樣，“您、您別被他嚇到了……”

　　他們一點一點地嘗試接近他，就像在接引生物幼崽，“你是剛出生的嗎？怎麽跑到化石裡去了？”

　　“別靠近祂！”然而，艾伯特陡然發出了一聲大呵，在其他人提出質疑前，一口氣說道，“祂不是普通的深海人魚——”他氣息十分不穩，聲調哆哆嗦嗦的，“祂是，古代種！”

　　艾伯特飛快說道：“普通深海人魚的耳鰭隻比人的耳朵大一點，但你們看祂的耳鰭！像羽翅一樣張開，蝴蝶翅膀一樣斑斕的顏色，足足一個手掌大！還有祂的尾巴，尾鰭比常見的人魚都要大，像裙擺一樣朦朧透明，流轉著虹光，上面還有隱隱約約的紋路……這些都是已經消失的古代種才有的特征！”

　　其他人一臉恍然。

　　安東也跟著恍然——原來我是這樣的啊，感謝科普！

　　“最主要的是……”艾伯特的呼吸陡然粗重，閉了閉眼，“魔性的魅力……”

　　那陡然低下去的聲音，仿佛也多份詭譎的危險，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跟著提起。

　　他們下意識循聲去望向少年，金色魚尾的少年乖乖巧巧地坐在那裡，大約是還沒有學會“語言”，所以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

　　少年的唇邊似有一抹淡淡的弧度，一個眼神就讓他們頭腦空白，驚心動魄。少年的眼神似乎隱含著某種希冀，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想直接問：“你想要什麽？什麽我都為你辦到！”

　　然而實際上，安東希冀的對象是艾伯特：會說你就多說點。謝謝你，百科。

　　艾伯特不負眾望，“如今的深海人魚再美麗，那也僅僅是讓人驚歎。但古代種的‘美’擁有魔性，能夠直接影響人的心智，在過去的記載裡，被祂們吸引到的對象都會成為祂們的獵物！”

　　眾人心底一個咯噔，“哪、哪種獵物？”

　　艾伯特：“你知道古代種為什麽消失嗎？”在眾人整齊劃一的搖頭裡，艾伯特恨鐵不成鋼地說，“因為祂們傲慢、冷酷、毫無憐憫。有時候同類之間都會被吸引，但祂們除了自己誰也不愛。”

　　——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就算對同類產生了興趣，也基於一部分食欲。

　　而恐怖的是，祂們知道自己最大的武器，並且很擅長利用這一點。

　　安東聽著這一番話，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可惜這裡沒有鏡子，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樣子。

　　不過他有些意興闌珊，因為作為“魔性魅力”本人，他並不能體會到直面他的那群人的心情。

　　——因為長得太好看了，所以為之效死。

　　怎麽想，都太誇張了，對吧？

　　安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遠處地上還有男人手掌上滴下來的血，淡淡的血腥氣不斷飄來，這讓他有些餓了。

　　不過，安東並不奇怪，也沒有失控。生活在大海裡的古代種——你也不能指望這個種族在那麽古老的年代，會在海裡生火做飯，安東的自控力足夠讓他學會抑製這些微妙的本能。

　　嗯……踩奶不算。

　　就在安東琢磨著要不要想辦法突破這層建築，到海裡去覓食的時候，他忽地察覺到了一陣震動。

　　那是從海底傳來的動靜。

　　原本圍攏在館外的魚群們也隱隱躁動了起來，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麽。

　　“……什麽？”

　　“有一大群生命體，正從海底趕來？”

　　場館的探測裝置，將最新的結果呈現。

　　艾伯特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麽，“他們來找他了……”他喃喃著，“能夠吸引古代種的，唯有古代種……”

　　可是現在，古代種只有一個，而深海人魚卻還有很多。

　　那些深海人魚作為直系後代，確實繼承了其相當多的特質。其中就有一點，他們孤光自照。

　　——可現在，真正能夠吸引到他們的存在，出現了！

　　艾伯特迅速接手了這裡的指揮。

　　安東就看著一群人汗涔涔地來回忙碌，打開了許多儀器按鍵，將他這一段通道單獨切出。

　　然後，海水被注入了進來。

　　少年甩著尾巴坐在碎石堆裡，像一個等待服務的客戶。

　　通道的大門從外緩緩打開，他在流入進來的海水中緩緩舒展開魚尾。四方的透明牆因為水壓出現了道道裂縫，但還頑強的沒有立即崩塌。

　　然後，安東終於見到了從海底緩緩浮現出來的身影。

　　——那是與他無比相似的生物，有著讓人驚歎的長相。

　　深藍的魚尾像融進了這片海裡，卻依稀折射出鑽石一樣璀璨的光點。有著深藍眼瞳的人魚緩緩從另一側接近通道，隔著一層將破未破的玻璃，定定地凝視向少年。

　　在另一條通道內注視的眾人見到對方的身影，都齊齊俯身，從唇語判斷，他們喊的是：“值守官。”

　　然而喊完之後，卻是迅速垂下眸子，竟不敢多看一眼。

　　因為深海人魚不喜歡被無關緊要的人注視，那些視線只會讓他們覺得冒犯。

　　深藍色的人魚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來人對上了少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