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迢迢而來,就為了劫下他,原本還以為能好好泄憤,結果呢?人家兩眼一閉,昏倒了。帶著是個十足的累贅,偏偏棄之可惜,無異於曹孟德手中雞肋。
而且對於軒轅澈,他還是有用的。因而,不能棄下,又怕他病死了,隻得指派了兩名暗衛好生照顧。
如此情境,實在是軒轅澈始料未及的,接連三日,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此時終於得以宣泄,難免情緒激動。
千悅心裡頭委屈地緊,明明被生擒來的是他,被廢去修為的是他,被威脅當奴才的還是他,可他卻成了最不佔理的那個。
他不滿卻不敢跟軒轅澈唱反調,隻好埋頭不語。
一低頭髮現身上還蓋著件外衫,和他的衣服一樣都是濃墨般化不開的黑,故而方才並未注意到。
那麽這是誰的衣服呢?
他正要抬頭看看誰沒穿外衫,眼前突然多了個燒餅——軒轅澈遞來的。
“趕緊吃,吃不完就把你扔到山裡喂狼去。”就算已經離軍營很遠了,只要軒轅澈想威脅他,永遠不愁缺少理由。
可這種理由哄小孩子還差不多……
像是要呼應軒轅澈似的,不遠處的山頭上傳來悠悠狼嚎,千悅趕緊雙手接過燒餅吃起來。
自從被軒轅澈帶回來他就水米未進,昏迷的三天裡也只是迷迷糊糊被喂進幾口水罷了,本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他拉不下臉找軒轅澈要吃食,但食物自己送上門他必然是不會拒絕的。更何況他也真的有點怕軒轅澈把他丟去喂狼,畢竟,現在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軒轅澈狀似隨意地斜睨一眼,本以為這粗陋飲食會令他難以下咽,沒想到他竟還吃得挺開心。西黎雖是小國,但太子怎麽著也是宮裡頭錦衣玉食長起來的,他竟這麽快習慣了?
軒轅澈有些奇怪,但未曾細究,隻當是餓得。人在矮牆下,容不得他不低頭。
千悅正專心吃餅,身前突然竄起一道黑影,像堵牆似的擋在了他面前。
直覺危險,他立即停下動作,下意識的做戰鬥準備,但一瞬間又松懈了。他在緊張什麽呢?反正也修為不再,能讓軒轅澈在意的都是他如今無力抗衡的。
反觀軒轅澈,一手張開,手臂斜斜向後做格擋狀,一手扣在劍柄上,鞘中龍淵隨時準備出鞘。
軒轅澈是最早察覺異常的,他起身之後沒有下一字命令,暗衛們卻立即起身準備迎戰。
這樣高的素質,讓千悅都不由得心生敬意。至少……西黎的暗衛做不到如此迅捷整齊。
軒轅澈將千悅擋得嚴嚴實實,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密林。
火光映照下,陰影中出來一老一少兩人,皆身著青衣,肩飾軟甲,頭戴結巾,腰佩環首刀。
看清他們面目的瞬間,軒轅澈脊背僵直,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拔劍了。
其二人是陽寧國君宇文天縱的心腹,尤其老者莫先生,當年宇文天縱還只是皇子的時候便已經隨侍身側,後來宇文天縱封王開府,他便在王府做了暗衛統領,為其鏟除異己,數十年來忠心不改。宇文天縱待他亦是不薄的,雖未予其高爵顯位於廟堂上,卻使其聞達於諸侯,即使是軒轅澈也要敬他三分。
軒轅澈肩負京畿守備之責,無皇命不得離京,此來乃是使了金蟬脫殼之計而來。他是個精明的,但宇文天縱卻也不是昏聵之君,相反,他是陽寧開國三百載唯一可堪與太祖皇帝相提並論的英明帝王。
因此,軒轅澈早料到自己的計策會被識破。他早前的設想是臨近京城再被察覺,如此即便隊伍中有了生面孔也可以輕松遮掩過去,但宇文天縱的人來得如此之快,實在出乎他意料。
算算路程,輕易便可知道他此來到底做了些什麽。
軒轅澈有些緊張,卻並不畏懼,因為他料定陽寧帝不會重責他,否則絕不可能僅僅派這師徒二人來。
一方靜若處子,而另一方如老牛耕田般緩緩而來,配著這熊熊火光,畫面好生詭異。
莫先生走到軒轅澈近前這才躬身行禮,而他身後的青年人則是單膝跪地而拜。
按照禮製,公侯大臣見親王須伏而拜謁,不可鈞禮。莫先生卻是立而躬身,由此可見其地位。
“參見肅親王殿下。”莫先生故意咬重了“肅親王”三個字,似有警醒之意。
“莫先生免禮。明人不說暗話,您有話直說即可。”在任何不可掌控的人面前,軒轅澈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模樣。
“老臣受皇命而來,傳密旨,請肅親王殿下接旨吧。”
從莫先生的語氣中幾乎聽不出任何情感變化,軒轅澈眸光愈發深沉,遲疑一瞬,便躬身作揖。
千悅環顧四周,只見軒轅澈的暗衛跪倒一片,深怕自己站著會被軒轅澈責罵,便也跟著跪了下去。
莫先生取出袖中密旨,朗聲宣讀。
第7章 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肅親王軒轅澈敦厚恭親,儉禮自持,可堪重任。如今濱州水患嚴重,朕甚哀民生之多艱,特名其南下暗訪賑災事宜,欽此。”
軒轅澈接過白玉卷軸和青年人呈上的令牌,面沉如水,肅然道:“請先生轉告陛下,臣謹遵聖旨,明日一早立即啟程南下。”
如此,莫先生的任務便算完成了,也不逗留,抱拳一禮告辭便攜青年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