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止礿點了個火折子踏進洞穴,發覺這陰森潮濕的地方竟比自己想象得更為複雜。怪不得民間總將老鼠洞傳得神乎玄乎,果真大有乾坤。
光是一次面對的分岔洞便有二至三個,幾次下來,不知走完這洞穴要耗費多少時間。而且這紙鶴自進入這洞穴後便再無反應,正焉巴巴地躺在他手上。
謝止礿再次回到了方才做標記的地方,於是用褚石給中間洞穴旁的石塊也畫了個鮮紅的叉。
現在右邊洞穴與中間洞穴皆被他打了個叉。
正當他準備踏入最左側洞穴時,忽然一陣妖風襲來,火折子被風吹滅,隻余下淡淡的煙味。
視線一片漆黑後,其余的感官便會無限放到最大。
例如他聽見遠處有水滴落至石頭上的滴答聲,有聽見洞穴裡嘩嘩的風聲,有聞到一股陰暗潮濕的霉味和動物的腥臭體味,甚至還有淡淡的胭脂水粉味。
不過最為明顯的,還是背後之物的喘氣聲與如茅坑般的臭味。
謝止礿轉身猛踢背後一腳,卻被柔軟滑彈之物彈了回來,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米袋似的以頭朝下的姿勢被扛在半空。
只聽扛他那物嘿嘿奸笑道:“好哦,最後一個新娘子。”
謝止礿:“???”
第5章 老鼠嫁女圖(五)
謝止礿追著沈氏魂魄離開竹林後,宋弇施起法來果真變得無所顧忌。
只見他將滅靈往地上狠狠一插,漆黑的劍身“轟”地便爆發出深藍色火焰。
地面以滅靈為中心,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幾道裂痕,接著從裂縫間竄起深藍色的火焰,將此片竹林化為了一片幽藍火海。
這藍色火苗如同鬼魅幽光,人站於中間卻感受不到灼熱溫度。
沈莘忍不住用手試探火焰的溫度,頭頂卻響起冰涼嘲諷的聲音。
“你若是想三魂七魄被燒個只剩一魂半魄的,大可把手放上去試試。”
“……”沈莘訕訕地將手縮了回去。
地上老鼠如印證宋弇說法般,皆“吱吱吱”地發出痛苦的尖叫,有些鼠群亂竄著掉進裂縫,還有些倒在地上抽動著腳,沒過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這殺法確實比直接揮砍來得快捷,方才的揮砍顯得鮮血淋漓又觸目驚心。現在用這陰火燒鼠群,外表仍舊毫發無損,魂魄卻已燃燒殆盡。
一個是磨牙吮血,殺鼠如麻。一個是張揚華麗,殺鼠無形。
沈莘看著藍色火光映襯下宋弇晦明晦暗的臉,以及略微勾起的嘴角,隻覺謝公子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得罪誰都不可得罪懿王殿下。
竹林被這大火燒得也停了下來。方才只有皎潔月光,如今火焰卻將這片竹林照得亮如白晝。火焰在微風中搖曳,竹葉也發出沙沙聲。
風力微弱,竹葉聲卻過於響了。
宋弇抬頭看,只見這層層疊疊的茂密竹子頂端,竟皆爬著密密麻麻的老鼠。
沈莘頭皮發麻,望著這些如繁星般的,眼睛閃著綠光的畜生,隻覺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任何一隻。
宋弇將滅靈拔起,火焰便隨著他的動作跳動幾下。他邁出一步,左手與右手皆握住劍柄,火勢又猛漲幾分,遠遠看著似捏了一團火球。
“你有何遮擋物麽?”宋弇問道。
“什麽?”沈莘未反應過來。
“罷了。”
宋弇未給沈莘任何思考機會,斜上著狠狠揮動滅靈,那藍色火焰便如鳳凰般直直飛出,所到之處皆燃起了星星之火。
沈莘張著嘴看向竹林上空那優美神秘的藍色神鳥,未注意到旁邊的宋弇脫下外袍刷地便披於腦袋上。
等到第一隻死鼠落下已來不及了。
那老鼠如下雨般劈裡啪啦地砸向二人,宋弇站於一旁,只需偶爾抖兩下外袍。
沈莘卻是被這柔軟又滑膩的死鼠雨砸了一身。那死鼠還帶著殘余的溫熱體溫,劈頭蓋臉地就朝沈莘的脖子與臉頰貼來。
“啊——!”沈莘崩潰叫喊。
身處另一處的謝止礿竟也聽到了沈莘的這一聲叫喊。
不過他也未放在心上,沈莘跟著宋弇能出什麽岔子。與其擔心沈莘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
在這一片漆黑的老鼠洞裡,他一直貼身收著的魂瓶竟是這黑漆漆洞內的唯一光亮,且看這光亮比方才更加亮堂。
看來他師父的第二魂就在這足有二人高的老鼠身上。
人有三魂七魄,故是世間最為聰慧的生物,會生存亦會創造。而動物草木通常只有一魂一魄,故只有生存本能。
二魂主管智慧,那這老鼠能學人言語,還會運用靈力,便也不奇怪了。
不過老鼠即使擁有他師父的第二魂,也終歸是動物,應當還是較好糊弄的。
謝止礿這麽想著,於是衝著那老鼠道:“敢問,閣下能否給我點根蠟燭?”
那老鼠聽到謝止礿的聲音,於是挪了挪肥碩的身軀,昏暗光下的臉看著十分癡傻。
只聽他嚴肅又生拗地說:“你得叫我爹。”
“……”謝止礿明白了,自己是那老鼠嫁女圖裡即將出嫁的鼠女,而這巨鼠是那嫁女圖裡嫁女的老爹。
謝止礿無父無母,充當半個父親的謝似道也死了,叫隻老鼠為父親……也無多大障礙吧。
於是他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一遍:“爹,能否給我點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