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多想了麽?那座神像似乎比之前更側了一些。”
“火光照的罷。”
三十三座神像腳下,石板溝壑之間似乎有微微的光亮相牽連,就像布下的陣局隱隱流動著。
“蕭複暄。”烏行雪偏頭問道:“你說這些神像是一個陣,這陣是做什麽的?”
蕭複暄看著地面縱橫交錯的隱隱光亮,道:“鎮邪魔,或是鎮殘魂。”
他靜了一瞬,又道:“使其永世不得再見天日。”
第22章 供印
不僅是蕭複暄, 其他懂陣法的人也看出來這是一個巨陣了。
但凡巨陣,都有陣眼。
陣眼裡往往壓著最關鍵的那枚陣石,或是最要緊的那張靈符。
陣石上常會刻有布陣之人的印記, 一看就能知道是誰的手筆。
靈符則會寫明這巨陣的目的, 倘若是鎮壓大陣, 靈符上就會有被鎮壓者的名諱,以免誤傷其他。
所以仙門中人碰到陣局, 都有先找陣眼的習慣。
醫梧生看著地面流動交錯的光亮,仔細分辨著,須臾後皺眉一指:“這陣的陣眼……在那處。”
小弟子們抬頭一看, 他所指的不是別處, 正是那明藍火焰後面的廢仙台。
“這……”
“這未免也太過直接了, 真是那裡麽?”
“實不相瞞, 我剛剛也看出來了,但我以為那只是障眼法。”
小弟子們都不敢相信。
因為一般來說,布陣之人怕陣局被破壞, 多少都會費些心思,把陣眼藏在隱秘之處,在常人意料之外的地方。
這個巨陣簡直反其道而行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那廢仙台就是陣局中心,布陣之人居然就把陣眼落在那裡。
這幾乎匪夷所思。
正是因為太匪夷所思, 他們反而不敢相信,總覺得自己看漏了或是算錯了。
一時之間,無人輕舉妄動。因為有些大陣稍稍改換一處, 哪怕只是動了一枚碎石、一片花葉, 就是天翻地覆的差別。
“或許那布陣之人,就是猜準了咱們這種心思呢?”小弟子低聲嘀咕著。
醫梧生輕輕搖了一下頭:“這般大陣不會如此冒險。”
小弟子:“前輩說得有道理。若是故意這麽布的, 那布陣之人多半是賭徒秉性。”
醫梧生:“所以應當不是故意為之,而是不得不如此。”
那為何會不得不如此呢?
是布陣時靈神不濟,不足以支撐他多繞彎子,把陣眼藏深?還是落陣眼的時候,被什麽意外打斷,於是匆匆結束?
砰——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時,圓室裡突然爆出一聲重響。
砰——
又是一聲。
他們驚了一跳,循聲望去,發現那重響就來自於廢仙台。
砰——
第三聲響起時,所有人都看見了,那瑤宮和廢仙台猛地震跳了一下,原本只剩一角的匾額徹底掉落,砸在瑤宮堂前的石階上,碎成齏粉。
倘若說,那瑤宮和廢仙台像一座精致的棺槨,那麽此時的震動,就像是棺槨裡封禁的東西忽然醒了,正在錘砸封蓋,試圖出來。
砰——
第四聲響起起,那幾個仙門小弟子一蹦而起!
“不好!小心!”
他們抽出負劍,捏了劍訣,已然起勢。無數道瑩白飛劍環繞在他們四周,劍尖直指廢仙台,一觸即發——
忽然間,平地掀罡風,嗡鳴聲四起。
巨大的力道從眾人身側狂掃而過,如千萬道利刃,直衝廢仙台而去。
“是陣!”
“這陣動了!”
圓室裡的巨陣驟然亮起,在廢仙台震動的同時嗡然運轉。
這時候的巨陣是不講道理的,不會顧及陣內還有生人,只有殺招無數。
巨大的威壓如泰山罩頂,毫無征兆地砸下來!
轟隆巨響回蕩不斷,震動的廢仙台被威壓一寸一寸摁進地面,底盤在碎石飛濺中越楔越深。
但更慘的是人。
“啊啊啊——”高娥幾人的慘叫尖銳刮耳。
那些斷肢在威壓之下節節碎裂,全然變了形。
年輕的小弟子們兩手持劍,抵在上方,卻依然被強壓摁彎了腰。
那位師兄承受最多,“噗”地弓身吐出血來。
醫梧生有心幫忙,卻自顧不暇。
那威壓一下就砸得他殘魂動蕩不已,口鼻上的黑布幾乎封不住,出現了一道撕裂音。若是徹底斷裂,那口氣被壓出,他便要在此處陪葬了。
眼看著威壓要來第二下,眾人忽聽得劍音清嘯。
下一瞬,就見光亮從頭頂橫貫而過,巨大的劍影像一道屏障,擋下了第二道威壓。
威壓砸到劍影之上,金光迸濺,撞擊聲響徹大悲谷。
劍影籠罩下的眾人下意識閉眼一縮,再睜開時,發現那劍影堅如磐石,悍然未動。
與此同時,數道同樣的劍影環繞於眾人四周,將他們牢牢攏在其中。
巨陣依然殺招不斷,但劍影之內,那些殺招分寸不得近身。
那是蕭複暄的劍意。
幾個仙門小弟子相互攙扶著,咳盡喉中血,正想說“多謝前輩出手相助”,結果一抬頭,就看見了那些劍影上隱約可見的“免”字。
小弟子:“……”
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