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做工的都是成年漢子,兄弟倆夾在中間搬磚搬木頭,後背手掌磨的稀爛,連工頭看著都不忍心,在心裡狠啐了幾口,什麽黑心爹娘!
但村裡重孝道,兄弟倆即使是吃盡了苦頭,也一直忍著,直到前幾年王鳳玉要把自家神智有問題的外侄女硬嫁給陸雲朗,二人這才忍無可忍,請了村長和陸家族裡人要分家。
父母親尚在就要分家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事,可陸家兄弟倆這些年在家裡過的什麽日子村裡人也都看在眼裡,吃不飽穿不暖還日夜勞累。
最後吵吵嚷嚷好幾天,期間王鳳玉又是跳河又是上吊的,最後她好端端的什麽事沒有,陸雲朗和陸雲川空著手去了陸家破敗不堪的老屋裡單過。
陸家的新屋在村裡是數一數二的,幾間瓦房連著大院子,寬敞又氣派。
堂屋裡,陸德興正悠哉悠哉地坐著喝茶,只見王鳳玉從外面回來,怒氣衝衝地把手裡抱著的木盆往地下狠狠一摔,嚇得陸德興忙探頭去望,生怕自家的地給砸出個大洞。
“不是去洗衣裳嗎,怎麽這麽大火氣?”
連在側屋念書的陸雲瑞也被驚擾,走出房門不大高興地說:“娘,你幹什麽呢?我正溫書呢。”
換做以往,見自己吵到了兒子念書考功名,王鳳玉立馬就要賠笑臉,可今天實在是太氣,王鳳玉叉著腰喊道:“陸雲川要成親了!”
“成親?!”陸德興手掌一拍桌子,“我怎麽不知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是個後娘沒錯,但你可是親爹,你去問問你那兩個好兒子,成親這樣的大事都不來和親爹說一聲,安的是什麽心?”王鳳玉怒道。
早些年陸雲朗娶親就沒和他們說,擺酒的那天也不來請他們過去,讓他們在村子裡鬧了個好大的沒臉,最後王鳳玉硬是跑過去拿了滿滿一兜子東西回來才消氣。
“娶的是哪家的姑娘?”陸德興臉色鐵青。
這話才是重點,王鳳玉恨恨地說:“是隔壁村獵戶岑家的哥兒!”
陸德興聽了皺眉道:“怎麽娶了個哥兒?”
“那可是岑家的哥兒!模樣好就算了,你知道他家三個漢子打獵能掙到多少錢嗎?這樣的哥兒,怎麽就跟了陸雲川呢。”
王鳳玉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牙,她娘家侄子今年十六,正是說親的好年紀,因著家裡貧困,就想說門好親事,討個能幫襯點的媳婦。
瞧了許多人家,她侄子一眼就相中了岑家的岑寧,叫王鳳玉幫著看,王鳳玉也滿意。
雖然比她侄子大一些,但模樣好,能拴住他侄子,家裡條件也好,以後不愁她侄子沒嶽家幫襯,自己家吃肉,能眼睜睜看著哥兒在夫家吃糠?
為此,王鳳玉專門掏了十兩銀子出來,讓娘家蓋間新屋,想著把聘禮湊得足足的,又蓋了新屋子,這門親事指定能成。
誰知那岑家居然不願意,侄子為表誠意親自跑去求娶還被趕出了門。
一想到自家侄子傷心到臥床還惦記著那岑家的哥兒,王鳳玉心裡就心疼得緊。
這會兒聽見岑家把哥兒嫁給了陸雲川,她又是恨侄子失了門好親事,又是不忿陸雲川能討到個好夫郎。
“不行,絕對不能就這麽讓那哥兒嫁進來。”王鳳玉在心裡想,嫁給了陸雲川,那她侄子怎麽辦,上哪兒再去找門這麽好的親事?
瞧見身旁沉著臉的陸德興,王鳳玉說:“兒女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是二小子的親爹,分了家你也是他老子,你不點頭,這親事就不能成。”
陸雲瑞站在一旁聽了這麽久,哪裡不知道自己娘親的意思。
本來這些小事他懶得管,那岑家的哥兒再好也是個鄉下人,能好到哪兒去。他娘的那個侄子他更是看不上,走在路上瞧見個有些模樣的寡婦都能對著人流口水,粗鄙得很。
但他心裡清楚,這些年為著分家的事,村裡不少人都在背後指著他爹娘罵,全靠著自己是個讀書人,才沒人當面給他們一家臉色看。
要是他娘再去壞了陸雲川的親事,以後在村子裡可真就抬不起頭了,最主要還影響自己的名聲。
故而陸雲瑞走到他娘身邊勸道:“娘,一個哥兒而已,陸雲川娶就娶了,以後的日子過得怎麽樣還不知道呢,你急什麽?
“再說了,我馬上就要去府城考功名,你不為別的,也該為兒子想想,可不能亂做事壞了我的名聲。”
“可、可你二表哥他……”
“等我考上了秀才,表哥想娶什麽樣的媳婦娶不到?”陸雲瑞隨口敷衍道。
王鳳玉喝了杯茶,想著兒子說的不錯,總歸是自家雲瑞考功名的事最重要。
那岑家嫌貧愛富不願意把哥兒嫁給自己侄子,可陸雲川那小子能有幾個錢,成親後不知要怎麽吵鬧呢,到時候她樂得看笑話。
心裡那口氣順了過來,王鳳玉忙拍著陸雲瑞的手道:“我的兒,還是你有出息,快進屋念書去吧,娘不吵你了啊。”
說話間眼角余光瞥見剛進院門的蘭姐兒,臉一沉斥道:“你個小妮子,讓你把菜園裡的菜澆了,你上哪兒躲懶去了?就吃飯的時候知道使勁,一乾活就跑,養你有什麽用!”
蘭姐兒今年十歲,生得黑瘦,被她娘罵了,縮了縮肩膀小聲說:“菜都澆過了,三哥說中午想吃煎豆腐,讓我去村口買豆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