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就是劇烈的震動和轟鳴聲。
山體塌陷這個意外,被他們碰巧撞上了。
這一切發生的這麽連貫,這麽讓人措手不及。
以至於等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江榛還有些恍然。
這就是當年事情的真相了。
……
這就是,當年的,真相嗎?
因為很少夢到過去,所以這是江榛事發以來第一次,站在完全的第三者視角去看待這件事。
也是剛剛,他渾身像是被冰灌了體,冷得直打顫。
不對,太不對勁了!
漏洞太多,這件事根本就不成立!
為什麽他會嫉妒江絡成?
江榛對自己認知很清晰,他對自己足夠自信和了解,非常清楚哪怕是四歲幼小的年齡段,也不可能因為許憶霜背江絡成而產生嫉妒!
江絡成又是怎麽做到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把兩人身份對調的?
他作為一個成年人都不敢保證被救者能全須全尾幸免於難,憑什麽一個九歲的小孩能做到?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那對事件中作為旁觀者出現的陌生父子,為什麽沒有出現?
就在他往深處思索的時候,腦袋瞬間頭疼欲裂,仿佛要炸開一樣!
許憶霜後來怨毒的臉、江絡成虛弱的笑容……每一年、每一幕都像電影一樣在他腦海中出現!
他猛然蹲下,無聲拚命捶打著自己的太陽穴。
不要想啊……
不能再想了啊!
……
封宿弛回到酒店的時候,床上的人已經沉沉睡去了。
他身形一頓,不由自主放輕腳步,小心翼翼走過去。
這人大概睡得並不舒服,眉頭皺著,臉色比他出去的時候還要難看。
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病的。
“飯都買回來了你睡了,等回還得熱。”他咕噥著抱怨一句,為難地看著對方額頭的冷汗,歎息著彎下腰,輕柔地用毛巾擦了擦。“第二次了江小榛,我第二次幫你上藥了。”
“我真是活菩薩在世,偏偏就得是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醒來都不給我說句謝謝。”
也就趁著江榛睡著了聽不見,封宿弛才能這麽大著膽子吐槽。
他嘴上絮絮叨叨,手上動作也不怠慢,小心翼翼掀開這人的衣擺。
剛一入眼,左腰那一塊印出血的紗布就刺進眼底。
封宿弛感覺自己呼吸加重了一點,拿槍殺人都紋絲不動的手輕輕一顫,開始慢慢解紗布。
他處理這些傷口其實很在行,但這會兒面對著不算致命的子/彈擦傷,卻難得感到些束手無措。
好不容易上完藥,又到了更難的纏紗布環節。
為了不讓人被吵醒,封宿弛廢了老鼻子勁兒讓人翻了個面背朝天:“祖宗,你是真難伺候。也就我脾氣好,換一個人不得被你——”
話音戛然而止。
封宿弛愣怔著看著對方後腰三個米粒大小的針眼,腦子像被雷擊中一樣,整個人都開始以一個微小的幅度顫抖。
這是……
什麽?
他雙眼猩紅,想蹲下來仔細看看,膝蓋卻像是灌了鉛,怎麽都動不了。
半晌,封宿弛的手才解凍一般找回知覺,哆哆嗦嗦朝著那三個針眼探去。
針眼很小,比起那一片擦傷來說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但封宿弛卻覺得,這三個針眼比在他胸口戳上三刀都要讓人疼。
他像是拚了命給定罪的死刑犯找脫罪理由,不甘心地又挽起江榛的袖口——
手腕和手臂上,都有著同樣的針眼。
封宿弛感覺喉嚨泛起了一絲腥味,高大的身形微不可查晃了晃。
他沒有勇氣再去看江榛的腿了。
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為什麽江榛來得時候裹那麽嚴實?為什麽江榛不願意掀衣服?為什麽江榛打死不去醫院?
他真是混蛋,他早該想到的。
封宿弛嘴唇已經沒了血色,他覺得自己應該冷靜,可卻怎麽都無法阻止大腦的運轉。
【江絡成有先天血液疾病。】
江榛背後的針眼,就是這麽來得嗎?
【江絡成救了江榛一命。】
江榛這麽驕傲自愛的人,憑什麽會心甘情願給不喜歡的人做這個貢獻?是因為這件事嗎?
【許憶霜……不喜歡江榛。】
想到這,封宿弛胸口終於忍不住劇烈起伏著。
憑什麽!?
那個女人憑什麽不喜歡江榛?
她有什麽資格不喜歡?
她……
“你在幹什麽?”
突兀出現的一道聲音,當頭給他的怒火澆了一盆冷水。
封宿弛連忙低頭看,就見江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毫無溫度地盯著他看。
他慌了神,趕緊解釋道:“我想給你上藥的。”
江榛剛從噩夢中掙扎出來,這會兒大腦混沌,脾氣也因為許憶霜和江絡成一起上來了。
他歪了歪腦袋:“啊,對病人動手動腳,這就是你的上藥?”
這話其實平時的江榛也會說,往往封宿弛會惱羞成怒給自己辯解,他就在旁邊笑嘻嘻的看。
可惜這一次,江榛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