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長的頭髮凌亂散在額前,遮住了他半邊眼睛。
他長得其實很有攻擊性,只是平時總懶懶散散的不怎麽扎人,等真的不笑的時候,那雙絳紫色的眼睛簡直能讓人渾身膽寒。
但封宿弛慌卻不是因為害怕。
不,準確來說也算是害怕。
他怕江榛生氣。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說,“我就是看到你……”
“看到我腰上有針孔,所以才好奇看看的,對嗎?”江榛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形,“封宿弛,好奇打量,可不是你這副表情。”
封宿弛緩緩僵住。
偏偏江榛這人沒有什麽良心:“你這副表情,是因為了解事情前因後果才有的吧?”
說來也很奇怪,江榛其實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也不喜歡糟蹋別人對自己的關心。
他知道封宿弛那是在心疼自己,為自己不值,但現在他控制不住自己。
最脆弱最不堪最懦弱最想逃避的一面就這麽被迫被揭露,他不想面對這事實。
不想看到這人的憐憫,也不想看到這人的同情和可憐。
作為從小到大的天之驕子,哪怕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以真面目面向大眾,他也是驕傲的。
他比所有人都驕傲,比所有人都更堅強。
這樣的江榛是不會允許自己的脊背彎掉的。
同樣,他不允許自己以一個失敗的怯懦者姿態出現在別人……是封宿弛的眼中。
江榛這人,越是倔強身上的刺就越尖。
看著對方無措的表情,他咬咬牙,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你暗中調查我的事情我懶得跟你計較,但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他這話說完,自己倒狠狠抽了口氣。
心臟有點難受。
被攥住一樣,有點呼吸不暢。
按照他對封宿弛的理解,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應該轉身離開了。
可現在,這人竟然只是臉色白了白,還堅持開口:“江榛,你這麽聰明,不應該想不到當年那件事有隱情。”
江榛手腳冰涼,失聲道:“閉嘴!”
封宿弛卻緊了緊拳頭,任由指甲嵌進掌心:“江榛,我不覺得你欠任何人,如果你是受害者,憑什麽要承受這些?”
受害者?
江榛感覺很荒唐:“你在可憐我嗎?”
封宿弛一愣,連忙否認:“不是,你別多想!”
但現在根本不在理智范疇內的江榛是不會聽道理的,他本就紊亂的狀態和思維讓他只能思考自己認為的事情。
封宿弛在同情他,這就是他現在固執的以為。
於是江榛擠出了一個稱得上殘忍的微笑:“封宿弛,你以為你是誰啊?”
封宿弛心裡咯噔一聲。
他直覺對方接下來的話不會讓他好過。
果然,江榛不緊不慢,咬字清晰:“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我們現在不過是走了程序的聯姻關系而已,年底就離婚,屆時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乾,所以不要太……”
“你說什麽?”封宿弛一直為了他壓著的底線終於在這句話之後崩潰,他咬牙道,“再說一遍。”
江榛抿唇:“我說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封宿弛撐著床,俯視著他:“最後,一句。”
江榛後知後覺,木然道:“年底離婚。”
封宿弛笑了。
“好,江榛,你真行。”
簡簡單單六個字一出,他瞬間鼻子就酸了一下。
離婚。
說得多輕松啊。
他天天生怕對方名聲受損,就算是不認識的時候,哪怕天天定期打巨額生活費都沒想過離婚。
這人倒好,兩個字脫口而出,跟過家家一樣。
把他封宿弛當什麽啊?
封宿弛還想說點什麽,按照他的性格,這會兒應該把對方扎在自己心上的刀全拔下來盡數返還才是。
但看到江榛慘白的臉色,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只能深深看對方一眼,轉身離開的酒店。
門被用力打開,卻又怕驚動什麽一樣,悄悄關上。
仿佛不曾有人來過。
江榛就這麽坐了許久,靠在床頭,緩緩閉上了眼。
不得不承認。
他現在很難過。
很難過。
……
封宿弛離開後,原本想去酒店喝一杯的。
他現在很亂,需要發泄的點來釋放情緒。
可大概是軍人需要長期保證絕對理智的習慣,剛一出門,封宿弛就忍不住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江榛他……狀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封宿弛眉頭鎖得緊,在感性和理性之間,還是選擇了理性。
他抵著江榛房間門,無聲歎了口氣。
隨後找前台人員開了他隔壁的一間屋子。
離得這麽近,至少對方如果今晚真的發生什麽意外,他能及時趕到。
等明天一早確定對方安然無恙……
封宿弛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捏了捏指骨,關節處因為用力而變得發白。
等確定對方安然無恙,他就會先行離開,讓人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