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自己的發冠也被震落在地,夏夙卿黑發披肩散落兩側,看上去就竟然有些許的可怕:“那小溪不過腿深!哪裡來的湖!”
信使被震的滿口腥甜,咽了咽唾沫才繼續說道:“冬日溪水緩慢,漸漸的就凍成了一個冰湖,據說那冰湖有兩米多深,又是這麽大冷的天……”
信使神色驚恐:“掉……掉下去,怕是救……救不起來了……”
又是“嘭”的一聲。
夏夙卿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那實木的桌椅瞬間就碎成了幾塊。
看著臉色如此陰沉的夏夙卿,一時間誰都不敢上去詢問。
只有周邡緩了緩身,撐著身子站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到:“皇上……此事還需告知柴將軍才是。”
柴將軍三個字點醒了夏夙卿,他雙眼通紅,也顧不得束發,發了瘋一般往外面跑著。
周邡暗叫一聲不好:“攔住他!”
侍衛們先是一愣,隨後立馬將門口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周邡連忙跑上去前去規勸:“皇上,臣知道柴少將是您的童年玩伴多年好友,但您就這麽跑出去,外面天寒地凍給冷壞了可如何是好?”
天寒地凍?
夏夙卿一抬手拎起其中一人的衣領就將他摔了出去,怒目圓瞪,一雙眸子閃著嗜血的光:“那子木在水裡就不冷了麽?”
眼看侍衛們攔不住了,周邡長歎一聲:“皇上!您是***,如此蠻橫如何服眾?”
周邡這話一出口,夏夙卿手上的動作陡然一滯。
他記得,在宮牆之內,那人曾經說過‘希望以後太子殿下能不忘初心做個明君’。
這天下是他舍棄一切成全自己的,可自己根本就不想要,如今他都沒了,自己守著這個天下又有什麽意義!
夏夙卿痛苦的蹲在地上,一頭黑發散亂飄落,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樣,破碎凌亂。
周邡擔憂的看著他,剛想上去說兩句,夏夙卿就陡然站了起來:“邊疆出了這等大事,朕要親自去邊疆穩定軍心,朝內之事全有周大人代勞。”
說完也沒等人反應,他大手一揮:“來人,給朕備馬,我要即刻啟程。”
周邡這那了半天,也沒能再說出什麽阻止他的話,只能看著夏夙卿穿著單薄的衣衫,不管不顧的騎馬離開,甚至連衛兵都沒帶。
他一拍大腿,哀歎一聲:“禁軍何在!快些整裝待發跟上去!”
夏夙卿一路上沒有絲毫停歇,原本一個來月的路程硬是被他壓縮到了半個月。
等他終於邊疆之時,夏夙卿哪裡還有高高在上的皇帝樣子。
有了只是滿臉的風霜,邋遢的胡渣,髒亂的衣衫,還有那亂蓬蓬的頭髮,再加上那頹然的神情,令南笙第一眼看到他時,差點沒把他認出來。
夏夙卿下馬的時候幾乎已經站不穩了,但他誰也沒看,徑直就朝後山走去。
那個地方,他記得。
那個盛夏,他也記得。
他記得柴子木誘騙自己下水,還記得那日的螢火蟲和那隻嚇了柴子木一跳的兔子。
第九十五章 我要帶他回京
可是……
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冰封,夏夙卿痛苦的捂住了臉,雙肩痛苦的抖動了起來。
即使隔著遠遠的,南笙也能聽見他那極盡壓抑的嗚咽。
那麽的悲傷,那麽的絕望,像是被拋棄無家可歸的人。
當日新帝發了瘋一樣不顧所有人阻攔,硬是費財耗力不僅將士兵全叫上了,還花銀子招來了周邊的平民,硬是在第二天夕陽的曙光升起來的那一刻鑿開了一半的冰湖水面。
只是,當會水的人們下去尋找時,只找到了一具被魚群蠶食的沒有人樣的男屍。
當那具渾身千瘡百孔,幾乎連面目都無法察覺的屍首被抬起來的一瞬間,忙了一整晚的夏夙卿直接跌坐在了冰湖之上,任由冰水寖濕了他的衣衫。
那一件破碎的綾羅長衫,是柴子木睡覺時最愛穿的,而那令牌上的柴子木三個字更是顯眼到令夏夙卿壓根不敢去看。
在冰面上坐了良久,直到渾身都被凍的僵硬,夏夙卿才起身踉踉蹌蹌的來到了屍首的面前,然後緩緩的跪在了地上將他緊緊的摟在了懷裡。
絲毫不在意那些腐爛的血水將他的長衫染紅,他只是緊緊的抱著他,就像是耗盡所有力氣一般。
突然,天上鵝雪紛飛,流雲的新帝在冰湖面上抱著柴少將軍的屍體,久久不願起身,直至白雪將他掩蓋。
那蕭條的背影,像極了一座孤塚。
南笙遠遠的看著,直到夜幕降臨才上前去拉起了他:“把他……葬了吧。”
夏夙卿僵硬的轉身看著他:“葬了?在這種地方?”
“不行,子木他最喜歡熱鬧了,也喜歡去青樓聽曲,這裡除了男人什麽都沒有。”
夏夙卿抱起柴子木的屍首搖晃的站起了身,像是魔怔了一樣低聲喃喃到:“我要帶他回京城,那裡有他最喜歡的酒樓,也有他的家……”
南笙閉了閉眼長歎一聲,才說道:“你帶不回他的。他已經腐壞的如此嚴重,回京城的顛簸不是他能承受的,你就別再折騰他了。”
說著南笙伸手就要去夠夏夙卿手上的屍首。
“別碰他!”
一聲冷呵陡然傳來,只見夏夙卿正用一雙冷到可怕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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