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都是些小世家小貴族將家中也受重視卻不是最受矚目的子弟塞進這個任務中。
畢竟隔個三五年,通常就會有人因敬典書中的作品出色被皇帝挑出來嘉獎,甚至得到看重。
黎南洲也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叫人鑽營的口子,盡管不太在意這個群體構成,他也從善如流。
明能和明續——童太監的一對徒弟這時才將下面人方才自誇半晌的長幅緩緩展開了,一個宮人走過來遞上朱印。待皇帝賞閱後,會將自己的朱印留在他最滿意的一卷或數卷上。
只是下頭的小官們等待了半晌,他們屏息於能在朝會外覲見皇帝的此刻,惴惴地期盼於皇帝的嘉獎能落在自己的卷冊上,直到……
“朕看著子民們敬獻的心意,實在無法做出選擇,隻覺得哪卷都好。”皇帝話音未落,所有人的心臟都高高吊起,說不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而後就見這位陛下把正威風凜凜站在禦案上看著他們的小絨球捉了過來,用手指挑了一抹印泥,慢慢塗滿了絨球的一隻小腳——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祥瑞來作決定。雲棠,你來選擇你最喜歡的。祥瑞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好不好?”
第51章
眾目睽睽之下, 剛睡醒就被放到長卷邊沿的小貓好像有點懵。
他抬起前爪,勾著小手自己低頭看了一眼,似乎在慢慢消化著剛才發生了什麽。
不知何故, 殿中眾人竟比剛才還要緊張了。
尤其是等候在堂中的諸位朝臣, 俱在原本的期待之外又填了幾分般的刺激興奮——畢竟神獸閱畫,總不會考量什麽家世才華的外因,結果將變得更不確定。
然而那雪白的小祥瑞卻沒第一時間去看他們獻上的敬典圖。
放下手爪後,雲棠倒伏著毛耳朵轉過身, 在皇帝毫不驚奇的目光中衝著黎南洲的方向原地起跳。
貓崽沾了紅泥的小爪子高舉起來,直直拍上了君王的側頰, 在上面印了一個殘缺模糊的梅花章。
殿中一時變得極靜。
侍人俱都憋著笑意, 官員們卻覺得尷尬慌張——特別是皇帝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不怒也不出聲,只是沉默著將撲過去的小祥瑞接住了。
一片死寂中, 有位姓陳的畫史猶豫了幾息, 倒是在這時越眾而出。
這位陳畫史是齊諸伯的次子, 為人自來有幾分應變的大膽機靈:
“祥瑞乃天地仙靈。今既在江山眾象、凡俗百態中先取中陛下……”他擎著俊爽的笑意躬身一賀:“果然印證了陛下是真龍下降,為仙神所鍾啊!”
陳畫史這一席話,不但給毛球拍臉的行為杜撰了「取中」的解釋, 還不那麽直白地將雲棠和皇帝雙雙作了恭維。
龍椅上那位似乎頗為滿意, 諸官員俱瞥到君王面上立刻露出的微笑。
未敢第一時間出聲的那幾位不由大為後悔,他們自以為察覺了皇帝的意思——要將剛才大失顏面的場景譽為美事,於是紛紛不甘落後, 立刻開始對剛才這一幕大加讚揚。
在聲聲誇功中,君王果然大為開懷, 摟著「闖了禍」的祥瑞笑得肆意。
這種君臣和樂的場景和看上去尤為順滑的媚上討好極大對準了堂下這些朝官的需求, 氣氛一時間就熱鬧起來。還有一個侍郎言稱要為剛才那一幕大作詩賦。
黎南洲也對這個點子表現出了明確的肯定及期待, 這就更是在場諸官喜歡的環節了。他們立刻自行論起文來,而皇帝面目含笑,似乎樂見其成。
被摟在懷裡的雲棠睜著圓溜溜的眸子抬起頭,他後腦杓貼著皇帝的衣襟,仔細觀察起這人的神情。那涼津津的小鼻子都有點皺起來,這是貓崽若有所思時的模樣。
——黎南洲這是想做什麽呢?
小貓清澈的目光投住了皇帝眼下的陰影。他似乎有所了悟。
“雲棠,”皇帝在乍起的熱鬧中輕聲開口,“你待會到這一幅——”他指著注了陳子虞三個小字的長河卷,“在上面踩一腳,知道嗎?”
明亮的燈火下,貓崽圓溜溜的眼睛微動。現在黎南洲知道他是想捕捉自己扇動的眼睫了。皇帝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雲棠伸高沾著紅泥的小爪,在空氣中輕輕抓撓。他們似乎在對視中得到了某種奇妙的默契,黎南洲總覺得這小東西已意識到自己的意圖了。
“你要是高興,還可以選這幾幅——”皇帝又指向要為祥瑞作詩賦的吳郎,再剩下的幾人雲棠就沒記住姓名了:“去吧,乖乖,好嗎?”男人的聲線微微壓低,聽上去極為溫柔。
貓崽一個激靈,不知道為什麽打了個抖。他繼續往後靠,像是覺得後腦杓癢一樣在皇帝身上蹭了蹭。
雲棠也有好幾天沒聽見這個人這樣稱呼他了,現在想想——似乎就是他在黎南洲面前化身人形以後。
——嗯,既然黎南洲這樣撒嬌……
隨著側臉一團紅印的皇帝松開手,小貓縱身一躍,又跳回了桌案上。黎南洲這時微微點頭示意,明能明續二人便重又將敬典圖徐徐展開了。
堂下諸臣漸漸安靜下來。這群人本以為他們今日要默契略過這一節的。
畢竟眾人原也是為了討好皇帝。費時費力耗了重金繪製出的敬典圖沒能起到作用,確實叫人遺憾。
但方才的黎南洲神色和悅,又對其中幾個人進行了格外的稱讚,也算是達到了他們原本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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