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只是一件太小的事,黎南洲還並沒來得及對這個小祖宗交代。所以當雲棠略有幾分挑剔地對著宮人端來的鏡子打量自己時,他突然就冒出來了一句:
“這件衣服也太厚了吧。”小貓大人眉毛皺著:“我現在看起來好肥。”
在一邊陪著的童太監等一乾人當時都:“!!”
這話離譜到讓宮人們甚至對祥瑞產生了一絲絲憤慨。
——祥瑞他絕對是在胡說八道。
雲棠的身量幾乎是有些過於纖細了,只是他天然骨架偏小, 才不至於顯得支離,而挺俊的身姿和鮮妍的精致俊美又讓他能顯出幾分青年的蓬勃英氣, 剛好抵消了部分因單薄帶來的虛弱感, 在引發人保護欲的同時又顯出些許疏闊清逸來。
當他是個小貓崽時,他還能因為蓬松的絨毛毛和幼貓誇張的頭身比顯得圓滾滾的——實際上也輕得厲害——但雲棠在人類的形態下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肥!
哪怕他現在穿上了更厚實的夾棉衣袍,祥瑞看上去依然非常細弱, 甚至那領口的風毛襯著他天鵝般的脖頸, 尤顯得他羸弱動人、別有一種需要呵護的韻味。
可是無論如何, 這種裡一套外一套的衣袍就是極其不符合小貓大人的審美。
料子輕薄時倒還好,這一身——“有沒有別的樣子,”雲棠不自覺地貫徹著他從前世帶過來的臭美習慣:“我真的不想穿這一件。”他甚至口不對心地抱怨道:“這一身也太熱了喂!”
有了他這句話, 新走馬上任的史姑姑很快便熱情滿滿地將庫房門大敞, 把甲字格的數個超長大木箱一一折騰過來,本來在別處做事的宮人也被叫過來了好些,十幾個興致勃發的小宮女將一件件難得一見的錦紗輕緞在小貓大人面前展開——
不知為什麽, 這個工作實在深深戳中了姑娘們內心深藏的某個興趣點,她們幾乎有些難掩興奮地小聲議論起來。
不過這個過程沒延續太久, 雲棠很快就在眼花繚亂的布料中意識到自己對於輕、薄、垂、順、軟的偏愛。
他沒有花太多功夫, 便迅速地在一乾成衣中挑中了一套煙藍底色的外衫, 搭配冰藍暗紋的雪緞內袍,又食指一點,選了一只打磨柔潤的白玉冠和一隻細銀流蘇的新月玉佩。
這一次小桃再搭手幫他把服飾整理好後,小貓大人總算對鏡子裡的形象感到滿意了。
端詳夠了自己,雲棠才從鏡子前退了兩步,兩臂向兩邊平攤開,先對著一邊傻傻注視他的小桃微笑問道:
“現在看起來怎麽樣?”
他的視線只在小姑娘臉上稍微停留了一瞬,又很快投向掌筆太監、史姑姑,以及一乾擁擠在這間寢閣裡的宮人們,然後小貓大人有點得意又有些好笑地發現這些人全都在盯著自己發呆。
可是這也完全不能怨旁人少見多怪——
棉紗飄逸的質感和某種偏冷質的色調在雲棠身上頃刻間勾勒出一股仙神般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哪怕他此刻正在微笑,所有人也仍能察覺到那種難以忽視的超脫和不凡。
盡管是身處在人間帝王富麗的宮殿中,面前的仙人也好像隨時會乘風而去、歸入雲深。
這樣強烈的震憾一時間將所有人都驚在了原地,沒來由的,他們心中都隱約升起一陣晦暗難言的不安。
不過小貓大人很快就把這樣的氣氛打斷了:“你們都傻了?”他舉步輕快地往童太監的方向走過去,先伸手在老宮侍眼前揮了揮。
童鶴衣被驚得猛一回神,下意識就把面前人的手抓住了,不過他立刻就反應過來,馬上訕訕地把手指松開。
雲棠又對著老宮侍笑了一下——童掌筆總能讓小貓大人感覺到某種強烈的親切感:“老童,我收拾好了。我現在要去找黎——那個誰……”
隨著小貓大人使用人類形態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一些認知和習慣,好比雲棠在今日醒來後才突然意識到他或許不該在旁人面前直呼黎南洲的姓名——至少客氣一點,比如叫他「老黎」什麽的。
但是叫「老黎」也有點奇怪,雖然他叫童太監「老童」時就覺得很自然。
——或者叫「黎哥」、「南洲」?
小貓大人決定暫時放棄這個問題。
他自己側身從桌台上拿過水杯飲了一口,又接著問老童:
“他這會兒在哪呢?他還在宇粹宮裡面嗎?正清堂?”雲棠一邊問,一邊越過老太監就要推門:“我自己過去就行了,老童,你忙你的事情吧,這麽點路又不用跟。”
這小乖乖說話又輕又快,讓童掌筆只顧得上點頭搖頭,一時間都插不進去嘴。
掌筆大人在侍候皇帝的年月裡從沒有感覺到過自己年紀大了力有不逮,似乎只有在祥瑞面前——不管是毛球還是人形,祥瑞總會趁得周圍的一切暮氣沉沉。
但這樣的對比也會讓雲棠身邊的人本能地向往祥瑞帶來的生命力、鮮活感。
童掌筆也是在陶醉了一瞬後才醒過神來。他有些慚然地叫自己定定心,然後趕快抓緊時間問:
“祥瑞這就要過去嗎?老奴剛才已經叫人去知會陛下了,想來陛下很快就會回來。祥瑞要不要等一會兒,在寢閣先用些……午膳?”
老太監可是記著雲棠一直睡到現在還沒有吃飯。而鎮定下來後,神智一朝回籠,掌筆大人又忍不住對剛才驚住所有人的這身衣裳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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