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甩手把實驗桌旁的袍子甩給光膀子的米米爾,他可不想繼艾瑞斯之後再看一個坦誠相見的人。
實驗室被分成了三個房間,一間用作化驗,一間是觀察室,另一間則是用來解剖的。而他跟米米爾下來的這間便是化驗室,所有的工具器皿跟柯爾奇相比要簡陋很多,但該有的倒也不缺。
實驗桌總共有四張,除了部分需要用來照明的晶礦外最多的就是抑製晶粉。這種由道卟靈天賦分化的晶粉確實在慢慢失效,服用過多後身體會產生抗體,但對於剛剛服用的人而言還是保留了那麽點兒效用。
抬頭看,牆上的眾多牛皮紙上用鉛筆畫了許多蠑螈的解剖圖。這些蠑螈的體型特征明顯是幼崽的模樣,許多骨骼都沒有生長完全,與那晚在船上發現的並不相同,或許這才是起初蠑螈被捕獲時的樣子。
他拿下一張細看,畫有幼崽蠑螈牛皮紙的右下角被標注了一串小字,彼得普斯螈,屬古生物。
“古生物……”這讓他不禁想起了軍隊帶回來的那本植物筆記,上面記載的植物種類,似乎也有不少被打上了古生物或絕滅的字眼。
蠑螈剖析圖紙的旁邊是有關人魚的草圖,左側是正常的人類,而右側是人魚形態,兩者之間被打上了雙向箭頭,卻又在箭頭的上方標注了問號。
從人類變成人魚,這顯然就是種被感染的過程。可又為什麽要打上雙向?還是說仲博士在研究的過程中,確實有感染者人魚變回人類的成功案例?
“啊——”
撕心裂肺地尖叫從觀察室裡傳來,但聲音更顯成熟並不是米米爾。
顧黎收起圖紙塞進西裝褲的口袋,疾步上前走進觀察室。
米米爾臉色煞白地縮在牆角,手指著觀察室裡的男人,驚恐道:“是,是剛才的保安!”
觀察室裡從下到上堆疊了不下二十個形似棺材的玻璃魚缸,幾乎每隻魚缸內都留有被切割得體無完膚的感染者人魚。深藍色的血液把魚缸中的海水浸得渾濁不清,有的還算體態完整,有的卻早已經腐爛。
先前在台上吃下“人魚肉”的保安也在其中,被脫光了衣服的身體明顯發生了變異,而且感染的速度比往常的案例都要快。雙腿的皮肉破損粘連,腳趾的部分也變成了尾鰭尖端的模樣。
保安驚恐地想要把自己的雙腿撕開,看到顧黎後,臉色煞白的敲打玻璃魚缸,嚷道:“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我不想變成魚,我不想死!我兒子還在等我,他還在等著我回去!求你,求求你……”
變異還在繼續,可保安的理智卻仍然留有人類的思維,這樣的畫面顧黎曾見過很多次,但每一次解決的都是哥哥。
他沒有殺過還帶有理智的感染者。因為那種眼神,那種向往生而向他求救的眼神,總會讓他下不了手。
“求你,我不想死……”
保安的瞳孔色澤正在變化,手掌握拳擊打著魚缸,雙腿變異帶來的痛苦讓他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起坐,身體上被鎖鏈捆縛更是動彈不得。
但是拳頭的力氣正在慢慢加重,性情也因為變異而開始狂躁。感染者人魚的情況與艾瑞斯不同,他們無法理性地控制自己的身體和情緒,這是每一個感染者變異時的必經過程。
米米爾站在顧黎身後,看著變異痛苦的保安眼眶通紅。他很清楚,身為感染者接下來會面臨什麽樣的下場。
顧黎別過頭抬起帶著鋒利光束的晶礦戒指,閉上眼一刀結果了這名向他求救的男人。光速穿透玻璃,正中男人的大腦。下手利落,幾乎沒留什麽痛苦。
米米爾紅著眼眶,“哥哥一定是出事了,這間實驗室裡就沒有活著的正常人類!”
恐懼變成了憤怒,看著觀察室裡的一具具感染者屍體,啞聲道:“他們買賣活人做實驗,騙我們研究出了比抑製晶粉更有效的針劑。什麽博士,根本就是殺人犯!”
顧黎越聽越不對,皺眉道:“你是說,他們拿沒有被感染的人類做實驗?”
米米爾身體發顫低垂著頭,臉上滿是恨意,“三個月前,我父親去了仲懷德的漁船上工作。可惜運氣不好,碰上了海上風暴,沒有巫師護航的漁船差點翻在了海裡……”
溟古大陸中人類存活的概率本來就小,即便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出海也必須得通報柯爾奇,而後派遣巫師護航。仲懷德這麽做,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規定可以捕撈的安全海域。
顧黎沉著臉沒有打斷米米爾,只聽這位年僅十五歲的少年繼續說道:“等海上的風浪停下,漁船也被吹到了快要接近禁區的地方。那裡都是望不到底的深海,捕魚網的距離根本撈不到值錢的食物,可仲懷德不甘心血本無歸,在禁區的外圍逼著漁民連續捕撈三天。
就在所有人以為不會有大魚上岸時,卻意外地讓我父親捕到了一條人魚。我不知道海裡的人魚長什麽樣,但絕對不是書裡寫得那麽溫和。漁網根本困不住人魚,被拖上漁船的下一刻就掙破了,逃走時還抓傷了我父親。”
說罷,米米爾惱怒地看向觀察室中那些感染者人魚的屍體,“被感染的人類不再是人類,但所有人都不確定人魚究竟屬於感染體還是海洋生物。
從被人魚抓傷的那一刻起,父親就被帶到了這間實驗室。仲懷德的哥哥揚言我父親是個例外,說父親的身體裡帶有人魚的細胞反而可以救治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