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發又是幾聲大笑,“將軍,哈哈哈,你快看元公子,都要鑽到椅子下面去了。”
楚賀潮還是一副沒什麽興趣的模樣,他帶著皮手套的手撐著側臉,手指輕敲,余光都不想偏過去一眼,“不想看。”
仿佛台上是什麽曠古絕倫的表演似的,少看一眼就是虧了。
楊忠發嘖了一聲,捂著嘴小聲道:“將軍,您這幾日看上去對元公子頗為冷淡啊。”
也不是冷淡,如果要說,那便是客氣。
以往這對叔嫂很是相親,但現下卻好像泯然於眾,和其他普通叔嫂沒什麽差別了。
楚賀潮懶洋洋地,眼皮半耷拉著,“嗯。”
楊忠發:“您二位又吵起來了?”
“沒有,”楚賀潮看著台上的俳優,嘴角敷衍扯了扯,“只是覺得跟個小孩子攪合沒什麽意思。”
楊忠發不太信,他聳聳肩,“行吧。”
元裡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麽,他笑得臉疼,連喝了幾杯水,但過了一會兒又因為喝多了水想要去茅廁,便起身暫且離開了。
俳優正講到故事引人入勝處,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沒有人注意到元裡的離開。
楚賀潮的余光追了過去,又很快收了回來,速度快得楊忠發也沒有發現。
台上的俳優還在說說唱唱,打打鬧鬧。絲竹管弦奏起,熱鬧喧囂。
楚賀潮閉上了眼睛,揉著額角,英俊的臉上顯出幾分被陰影籠罩後的深沉與冷酷。
嘴角拉直,不見一絲笑意。
忽然,台上的俳優話音一轉,講起了民間流傳的一個故事。
“話說那公子去探望病重的兄長,這兒時照料他長大的兄長已然骨瘦如柴面色焦黃,公子淚流滿面趴在床頭嚎啕,轉眼卻見到自己貌美的嫂嫂端藥含淚而來,嫂嫂眉如柳葉唇如芍藥,霎時將這公子看得一愣……”
台下隨著俳優的話時不時哄然大笑,再罵上幾句這公子當真畜生不如,又催著俳優快往下講去。
“公子動了心,他自知禽獸不如,卻敵不過寡嫂一個纏綿眼神,終究是咬牙狠心,將寡嫂拉入懷中,正欲行那苟且之事……”
“嘭”地一聲巨響,俳優被嚇了一跳,話音戛然而止,場下一片寂靜,眾人驚愕地轉頭朝楚賀潮看去。
楚賀潮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他站在一地狼藉之前,死死看著台上的俳優,一字一頓壓抑地道:“閉嘴。”
怒火燒得他雙眼通紅,表情駭人至極:“叔嫂苟合,此等髒事,你大庭廣眾的拿出來講,是想汙了所有人的耳朵?”
第61章
場面一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不敢動上一下。
台上的俳優“撲通”一聲跪下,滿頭冷汗,他們不知道哪裡惹怒了楚賀潮,下意識不斷求饒:“將軍恕罪,將軍恕罪!”
楚賀潮站著不動。
突如其來的怒火太過凶猛,他眼中有東西浮起,又沉了下去,反覆幾次,不發一聲。
他不出聲,在場也無人敢發出聲音。
良久,楚賀潮道:“大喜之日,年關將近,你看你講的是個什麽東西。”
世人都知道俳優的表演帶有諷諫的意味,常常會用喜劇包裹深意,用好笑的故事諷刺當今的世道,或是諷刺統治者。
楚賀潮一瞬間甚至覺得,這些俳優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將其編造了一個故事,特意在他面前以此來諷諫他暗喻他。
但他知道這些只是他多想而已。
然而這些俳優怎麽敢。
怎麽敢在他和元裡都待在台下的時候,當著他們的面說這樣叔嫂亂倫、汙言穢語的故事,這怎麽能不讓人聯想到他們是在含沙射影?
“叔嫂亂倫,寡嫂,病逝兄長,”楚賀潮每說一個詞,笑容都扯起一分,他撩起眼皮,“你把這話拿出來今日說,是想說給誰聽?難道是在說給我聽?”
俳優大驚,發著抖不斷求饒,“不、不是……小人絕無暗諷將軍之意!”
其他人猛然一驚,是啊,當著將軍和元公子的面說這種故事,真的不是故意編排譏諷將軍和元公子嗎?
楊忠發反應極快,他瞬間露出怒容,眉頭豎起,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大聲呵斥,“你們分明是在含沙射影!說,是誰指使你們這麽做的!”
俳優哭天喊地的開始解釋了起來。
他們出身低微,上哪裡知道將軍有長兄有長嫂,更別說長兄已死隻留長嫂了。他們更不知道如今在台下坐著的就有將軍與他的寡嫂,要是知道,打死他們也不敢當面說叔嫂亂倫這般的故事!
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領頭的俳優連何琅將他們請來時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何琅請俳優來是為了助興,男人間助興的那些故事無非就是那樣。軍營裡的又都是粗人,何琅便暗示讓俳優多準備些這般詼諧沾葷的故事。
俳優不止準備了這一個故事,還準備了許多,誰知道就這麽巧的,第一個故事講出來就是叔嫂亂倫,這就被當成別有用心了。
何琅額頭冷汗頓出,他立刻站起身告罪,“將軍恕罪,我確實同這些俳優說過這些話。”
楚賀潮余光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