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開始沒多想,隻當是吸飽了水的藤蔓,可一轉頭就和一雙藍色三角豎瞳對上,一條粉嫩分叉的舌頭還衝著他發出“嘶嘶”之聲——
“……”
元宵慘叫一聲,瘋狂地朝前跑。
而那條小蛇也明顯被元宵嚇了一跳,整個從樹上跌落在地,委屈而懵懂地偏偏頭。
元宵被嚇壞了,一連跑出去好幾裡地才停下。
可停下之後他就傻了眼,附近的林子茂密而陌生,迷宮似的找不見出口。而且,此境雖也是一片榕樹林,但林中藤蔓明顯比外面多、樹乾也更粗壯,元宵瞧著樹乾上垂下的一條條黑影,隻覺得都是會吃人的毒蛇。
他勉強自己走了一段路,最終原地一蹲、大哭出聲——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抹淚時才想起八字胡大叔給他的哨子,小管事急忙將哨子拿出來吹響,可他所在的位置其實是離殿閣五、六裡遠的密林,大叔根本聽不見他的哨聲。
元宵左等右等,陰風陣陣也沒盼來半個人。
小管事心裡又怕又委屈,眼淚大顆大顆止不住地往下掉。
……
凌冽聽到這裡,忍不住擔心地看了元宵一眼——南境地勢比中原高上許多,這裡晝夜間溫差極大,不用等毒蛇猛獸出現,小管事極可能先被凍死。
“那你之後……”
“呃……”元宵想起自己最後得救的經歷,臉色一陣青白,卻還是乖乖答道:“是、是他們蠻國的五聖使找到我,將我、將我送回來的。”
凌冽沒多想,松了一口氣,“嗯,你運氣好。”
元宵想了想,最終選擇不告訴王爺那條恐怖大蛇的事。
“那……之後呢?”
元宵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最終還是在凌冽的催促下,道出了實情:他回來時,屋內隻得凌冽一人。
南屋的一切收拾得很妥帖:門前灑滿了橘黃色的望江南,進門後的桌上放著透明的琉璃盞,下用矮燭溫著,裡面泡著的花草明顯經過精心挑選,色澤明亮,香甜撲鼻。
輪椅被推到一邊,床旁放上了方便凌冽移動的圓凳,床帷附近懸掛著好幾個安眠香囊。而凌冽的所有衣衫都被整整齊齊地掛到了遠處的木施上,從外頭的裼衣到裡面的藍地錦袍,沒一件錯了順序。
就連凌冽的黑色長靴,都被整整齊齊地順到了一邊,鋪著柔軟狐裘的腳踏上,放著的是一雙外飾玉珠、絲帛為地的彩繡睡鞋。
元宵自忖他親自收拾,也不會比這更好。
細細說完這些,小管事心裡多少有些幽怨,他偷瞄著凌冽,好擔心他家王爺被這個會來事兒的黑皮小狐狸精勾了魂去——
凌冽頗有幾分意外,看看房內精巧的布置,他稍松了口氣:還好,小蠻子總算知輕重,沒做出什麽蕩檢逾閑的事。
心情放松,凌冽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他見遠處的那隻琉璃盞裡花草茶色澤鮮亮,肚子倒真有幾分餓了。他讓元宵將他扶到桌邊,坐下後凌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
溫了整夜的花草茶不見味苦,反而有種甘甜。
凌冽眸色微亮,又在小元宵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再給自己續了一盞。
透明的琉璃盞在中原並不常見,即便是天潢貴胄,也只能在大慶的宮宴中見上一次。小蠻王放下的這隻琉璃盞通體透明,還有配套的矮燭和壺架,不僅造型精致,裡面所用的花草也分外討凌冽歡心。
元宵偷偷翻了個白眼:蠻國的黑狐精,果然手段高明!
凌冽不知小管事心思,隻被那帶著清香的香甜花草茶潤得心情舒暢,喝了兩盞後,又就著茶用了些元宵準備好的豆沙酥餅。
看著凌冽優雅斯文但速度極快地一口一塊餅,小管事驕傲地揚了揚頭:憑他什麽狐狸,到底還是比不得他知道王爺心意!
今日南境晴空萬裡,元宵便道:“王爺,待會兒我推您出去走走吧?”
凌冽好笑,“這回不怕迷路了?”
“……”元宵一噎,“我、我們就在殿閣裡面逛逛!”
凌冽左右無事,且外面的天氣確實好,那暖洋洋的日光就叫人一看就很想出去,他點點頭,讓元宵去拿外衫。
見他答應,元宵很高興,立刻蹬蹬蹬地跑過去拿來他剛才準備好的墨色偃領輕服。
這套衣衫質地輕柔、外觀大氣,上面青黑二色花紋的圓領低調又不失貴氣。元宵蹲下身去幫著凌冽整理衣擺,凌冽自己則對著鏡子,拿一條晴山藍的發帶挽了個半髻,將剩下一半長發隨意散在腦後。
主仆倆收拾好,便出南屋、往殿閣長廊方向走。
蠻族王室的這處殿閣的設計頗具匠心,除了他們居住的南屋,還有層層疊疊套在一起的三個大院落和一個中央廣場。各處房間都以白色大理石雕砌的長廊相連,地板上也都鋪著漂亮的菱形花磚。
長廊兩側長滿了南境特有的植物:芭蕉、棕櫚、南青梅和肉豆蔻,還有許多凌冽也叫不上名的花草樹木。
兩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在殿閣巡防的勇士。
這些皮膚黝黑、肌肉健碩的漢子見著凌冽,都恭敬肅立,整齊響亮地高呼:“華邑姆!華邑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