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得極是。”樓春山從善如流地應和,又向操無天靠近了一些,與以前一樣半跪下來。“我明白,就憑我早前的表現,迄今還能留在師父身邊,純屬師父寬宏大量。即便我勝過代無窮,那也是多虧了師父照拂。真要說起來,我還是佔便宜的那個。所以,我說的機會——”他伸出手,慢慢覆在另一人的手背上,“——只是個開頭。”
操無天垂眸,膝蓋上兩隻相疊的手隨即映入眼簾。他又掀起眼皮,視線正好撞進另外一人的眼裡。不得不說,便宜徒弟的臉還是很順眼的,看著你一瞬不瞬的時候就更唬人……
糟糕,那種心悸的感覺又出現了。
“開頭?”他勉力維持著之前的嫌棄語氣,“你還想作甚?”
樓春山眨了眨眼睛。“自然是時時跟隨、服侍師父左右了。”
老實說,要是這裡頭包括禦廚級別的一日三餐的話,操無天確實有點心動。然而只是有點而已,因為他立刻就想到了有多少麻煩會隨之而來——姬青龍和隨朱雀一起炸鍋,他這幽陽教教主還當不當了?雖說他也不是很想當,但總得有個安全合理的原因扔出去吧?
樓春山把這種沉默理解成了否定。“師父,再過幾日,我便會服下洗髓丹。到時候,我便是微月叛徒了。”他聲音變輕,手指卻微微收緊,“可能都不用風微生發布通緝令,也有的是人想要我項上人頭。”
……行啊,戰力等級榜雙第一的大佬現在都開始賣可憐了?
操無天很想說那你再磕一粒洗髓丹不就完了,但不知為何,迎著那張半是委屈半是落寞的臉、還明知道裡頭基本是演的,他就是什麽難聽話都說不出來。像是他連設想這種下場都舍不得,就如同他到現在還沒把對方的手甩開一樣……
算了,反正現在談這個還為時尚早,先敷衍過去就行。假如到時候風微生真不願意放過樓春山,他也只能讓樓春山待在幽陽教總壇。更何況,看樓春山迄今表現出來的資質謀劃,若是能做幽陽教教主,不見得會比姬青龍差。最後,若姬青龍上台,他八成沒個好死;樓春山就不同了,他大概率能全身而退,安穩隱居,達成完美退休結局……
咦,好像也不錯?
如此考慮之後,操無天再開口時語氣就松動了。“別盡說喪氣話。你既是本座的徒弟,就算是風微生親自來,他也別想得手。”
樓春山眼睛倏爾亮了。“多謝師父!”
“那還不把你的手給本座拿開?”操無天意思性地掙了一掙,“汗都要被你捂出來了。”
理所當然沒有掙動,因為樓春山反而加了點力。“師父,”他順著操無天的臉看到兩人交疊的手,又重新抬眼看回去,竟很委屈的樣子,“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我剛剛說過的。”
操無天的臉頓時一僵。剛誇這家夥比姬青龍靠得住,就給他整這出!敷衍都不讓,吃了秤砣鐵了心是吧?“你到底怎麽回事?”他長歎口氣,試圖和便宜徒弟講道理,“就算你不喜歡雁負水,這天下也多得是好姑娘,漂亮溫柔身段好,哪個不比你跟我這死磕強?”
“不,我覺得師父就挺好看的。”樓春山眼也不眨地回道,“性格也不錯,身段更是絕佳。”
……你怎越來越不要臉了呢?
操無天一口血差點吐出來。要不是不符合基礎設定,他現在就能拎著樓春山的脖子吼玩家和NPC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又有點火起,用力掙脫了樓春山的壓製,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對方手心。“本座看你是眼瞎!” 他怒斥道。
用的力氣不小,樓春山本能地一縮,但反應過來就不動了,老老實實地挨了這一下。“師父……”他扁了扁嘴,看著頗有泫然欲泣的意思,“你就這麽討厭我嗎?討厭到寧願妄自菲薄也不願松口?”
“本座……”操無天真要抓狂了。他得怎麽解釋他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他倆注定沒有前途啊?“你想太多了!”他持續虎著臉,“本座這叫恨鐵不成鋼!”
“可是師父……”樓春山也保持著委委屈屈的小模樣,“我覺得意思都差不離……你還不如說我癡心妄想、高攀不起呢……”
操無天被氣得徹底沒脾氣了。好說歹說都不聽,攆也攆不走,他還能怎麽辦?“難道本座說了你就聽嗎?本座看你就差上房揭瓦了!”
“師父說別的我必定聽,可這件事絕不能如你所願。”樓春山倒是應得很快。“感情之事本來就控制不了,不然師父可以驗證一番——”
“驗證什麽?”操無天略有警惕地瞪著他。
“驗證我有沒有在撒謊。”樓春山道。說時遲那時快,他忽然拉起操無天垂落身側的手,重重壓在自己左胸上。“師父,你聽見了嗎?”
老實說,就算不貼著心口,操無天也能從呼吸頻率、瞳孔大小之類的變化裡判斷出一個人的狀態,更別提他早就翻過系統資料。他當然知道樓春山這次沒有撒謊,甚至為這一刻忍耐許久;但是……
間接推斷和直接碰觸是兩回事。另一人蓬勃的心跳在掌心底下加速躍動,原本正常的體溫也變得燙人似的,簡直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