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名字叫做蠱雕,所居住之地多金石。
鄭方圓倒抽一口冷氣,盯著這玩意兒看了半天, 憋出一句:“這是個雕,還是個豹?”
它像一種鮭魚,身上既有羽毛,又有鱗片,可以生活在水中, 一口一個小朋友。
不怪那漁民稱在這附近見到過魚,他還想起來, 紫萼也曾提到,傍晚常能聽見小兒哭泣。
這玩意兒叫聲和嬰孩啼哭如此相像,一般的人也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但問題是,這東西的體型未免……有些過大了。
它龐大的像是一座小山丘,一面啼叫, 一面冷冰冰的看著擅闖者, 像是在打量從哪下口。
江熠沒有慌, 也沒有莽撞的橫衝而上, 他扎了一個結實的馬步,和對面的蠱雕對峙。
仿佛是明白他心中的打算一樣,這蠱雕動了。
它生著一對翅膀, 敏捷萬分, 頭上一隻利角便是最凶猛的銳器, 橫衝直撞而來, 絲毫不留情面。
江熠橫劍格擋,一招大而化之的江水滔滔橫欄身前,周全的將那蠱雕的攻勢攔截而下。
但是這東西體型很厚重,行動起來卻十分靈活,攔下三招之後,終於還是劃破江熠的胳膊,一陣血腥之氣彌漫在空氣之間。
遊無止的扇子本來在掌心之上一點一點,見到這一幕,那扇子瞬間被攥緊不動了。
江熠雖然受了傷,卻半點也沒有害怕,他扯出一個狠厲的笑容,鬥志越發昂揚起來。
那蠱雕鍥而不舍的緊追而來,堅硬的利嘴不依不饒,江熠的劍瞬間跟著它的行動而動,是一招變化無窮的月有盈虧。
是……悲畫扇的劍。
修者總是有許許多多的道可以走,但是基本人人都會一點劍法。
劍是鋒銳利器,可以破除眼前迷障。
倘若一個人的劍無法指引自己走向更高的地方,也可以選擇其他的道去走,但是無論選擇了怎樣的道,這些道,都可以同劍法相容。
就像是悲畫扇,他主修天衍道,棋道是輔佐用的,但是他的劍也並未拉下,但是比起一般劍修的鋒銳無匹,他的劍則融合了自己天衍道的變化無窮。
但說到底,無論是滾滾東流的「江水滔滔」,還是變化無窮的「月有盈虧」,都只是在不斷地防禦。
想要出手打敗這東西,就勢必要用鶴聽寒的劍。
那才是人間殺器。
遊無止後知後覺的升起了一點遺憾——身為人師,卻好像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教自己的徒弟,他運用的劍,也和自己並非同源。
可是他仔細想了一下,就算他不是個廢物,自己擅長的陣法符籙難道不是更偏向一個輔助嗎?
他的徒弟幼時便劍法鋒銳,怎麽看也不像是月亮旁邊的星星,他該是一往無前的,而不是和一個無能為力的師傅一樣,成為混俗同光的星屑。
遺憾,卻又慶幸。
江熠果然使出了鶴聽寒的劍,那是一招殺氣凜然的「萬物寂滅」,毫不猶豫,直取頭顱,因速度太快甚至能看出層層暗影。
然而大概及時雨實在是一個不算太好的靈劍——遊無止曾多次提出江熠應該換一個能和實力匹配的靈劍,但那孩子始終認為這是師尊送給自己的第一個禮物,不應該慘遭拋棄,但這時它不能和實力相匹的弊端也統統暴露出來。
這一劍雖然精準的抵住蠱雕的頭顱,卻壓根穿不破它堅硬的鱗片。
江熠眼睛瞬間瞪大了一瞬間,他想起白城林深,月下仙人也是用同樣一把劍,將無數陰物斃於劍下,可自己卻做不到。
他發了狠一般的用盡全身力氣將那蠱雕往後逼,試圖用盡靈力讓它折損,但是除了讓它「騰騰騰」倒退幾步,卻分毫傷它不得。
江熠眼裡幾乎有了血色。
遊無止再也忍不住,準備叫可愛上前助陣,但就在下一刻,江熠的劍又變了。
那是從未見到過的劍,沒有繁複的招式,只是樸實無華的入門劍招。
但是那劍上的殺意卻凝實到了極致。
遊無止被那渾厚的殺氣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著:這是誰的劍?
這是誰的劍?
江熠在想著這個問題。
他記起某一日霜雪寒天的梅花香盡裡,鶴聽寒指點了他劍招上不足的地方,突然低聲道:“其實你應該學學你師尊的劍。”
那種沒有花裡胡哨的劍招,只是隨心而動的自在,才不是人跟著劍走,而是劍由著我來。
他也想學,但是總學不明白。
若是隨隨便便就能學明白,豈不是人人都是無止仙君了。
可是直到被那隻畜生逼到劍已經抵在他要害,卻無法取它性命之時,他才在茫然之間產生一種粘稠殺意。
他盯著那張討人厭的雕臉,心裡腦子裡已經完全沒有了什麽我下一招要用什麽樣的劍。
只有一句話揮之不散的縈繞在心間。
我要殺了它。
可能是這樣的執念太過深刻,他的劍竟好像有了意識一樣自己動了起來。
這是……什麽招數?
好像並沒有什麽招數,這殺意凜然的一劍直直攻向那蠱雕的要害,也許是因為這一次他索命的信念實在太過強大,那先前仿佛已經到達極限的及時雨竟仿佛死灰複燃一般。
一劍洞穿了那蠱雕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