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愣愣地點頭,大約是怕死。片刻後,他伸出手抱緊了謝景的脖子。
謝景帶著他下了樹,王悅一副喝懵了的樣子,看著被樹乾刮出一手血的謝景也不知道該幹什麽,他有些沒怎麽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望著謝景那滿手的血腦子一片空白。
謝景看了他一眼,“還想喝水嗎?”
王悅一瞬間背後莫名開始冒冷汗,他搖搖頭。
“回家嗎?”
王悅點點頭。
“自己走?”
王悅點點頭,卻伸手抱了上去,要這人背著自己走。抱住的那一瞬間,他明顯地感覺被他抱住的人微微一僵,猶豫了一會兒,他自己爬上這人的背,用力地抱緊了這個人。
這個人站了很久都沒有動。
回家的路上,王悅趴在謝景的背上抱著他的脖頸,整個過程安安靜靜不發一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第9章 輸贏
王悅從醒來起整個人就有些精神恍惚,他有些喝斷片了,但依稀還記得好像是和謝景去喝的酒,也是謝景給他送回的家。
那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他知道自己喝醉後是副什麽德行,大街上把司馬紹當成庾文君抱著就親這種事兒都出過,還給國子監的夫子撞見了,他喝高了什麽乾不出來?王悅膽戰心驚地回想了半天,可別請人吃頓飯反倒將人得罪了。
王悅捧著粥坐在餐桌前,心裡難得發慌,王樂在一旁跟他說話他“嗯”了半天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王悅在腦海中想象了一遍他把謝景當成庾文君抱著就親的畫面,手裡的碗差一點沒端穩。
王樂有一茬沒一茬地找了半天話,漸漸地,她看著王悅的眼神就開始不對勁了,這人今兒怎麽看著奇奇怪怪的?前言不搭後語就算了,怎麽感覺他今天有些慌?王樂覺得奇了,她跟王悅處了這麽久,快一年了吧,她還是第一次看見王悅這副樣子,今兒像是忽然有了絲人情味,有了點人氣。
怎麽說呢?王樂總覺得王悅似乎天生自帶一股距離感,好像他和這個世界沒什麽聯系,無論王悅做什麽說這麽,王樂都覺得這人像在冷眼旁觀。她以前見過王悅走在街上的場景,人潮洶湧熙熙攘攘,王悅的背影一眼就能認出來,整一條街道這麽些人,唯獨他的背影看著突兀,怎麽看怎麽格格不入。那樣子就好像他是個多余的人,而王悅似乎也從來都知道他自己多余,王樂總覺得王悅在刻意保持這種距離感。
非得形容一下,王樂覺得王悅每天活得就像個仙女一樣,他這人不怎麽食人間煙火,也沒什麽七情六欲,從天上掉下來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喝露水長大的。
而王悅現在這模樣,王樂覺得像是仙女飛得好好的猛地一頭栽地上了。
王樂被自己想法莫名逗樂了,正想和王悅說這事兒,結果低頭一瞟時間,瞬間渾身一激靈,顧不上別的扯起椅背上的書包伸手從桌上抓了根油條就走。
“王悅我遲到了,我先走了,你慢慢飛。”她快速踩了平底鞋出門就飛奔。
“什麽飛?”王悅沒反應過來,皺眉問了句,王樂擺了下手一眨眼就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什麽什麽飛?王悅一頭霧水。
仙女其實還是要食人間煙火的。王悅一直到喝完粥才忽然反應過來,他睡了一晚上根本沒起來,王樂壓根就不會做飯,既然如此,那他喝的這粥是誰熬的?
王悅愣愣地低頭看向手裡的空碗,忽然傻眼。
不、不會吧?
……下午,在休息了滿滿一個月後,王悅回了王老板的店裡幫忙。王老板挺高興,瞧著一聲不吭低頭乾活的王悅,坐在搖椅上抱著大花咧嘴笑,嘴裡輕輕哼著小曲,依舊是那《遊園驚夢》,“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
王老板的老婆從前是個戲劇團的角兒,咿咿呀呀唱了二十多年戲,王老板就學會了這麽小一段,老婆死後哼了十多年。
王悅聽了王老板這唱詞不下幾百次,頭一回聽進去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都付與斷壁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放慢了擦著櫃子的動作,一抬頭,卻看見門口立著個人。
簡簡單單一身白衣長褲,清俊得跟從墨水沒乾的畫裡剛走出來似的。
王悅望著他,耳邊響起王老板驚喜的聲音。
“呦!謝景啊!這好久不見了啊!王悅,上茶!”
王悅擦著櫃子的手一抖,嘴角抽了下。
謝老板又來買茶葉了?他看了眼謝景,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轉身走進隔間老老實實地去拿茶葉。
沏茶的時候,王悅正熟練地洗盞倒水,動作行雲流水,一抬頭,發現謝景一雙眼正望著自己,他的手忽然就一抖,差點沒捏住手裡的杯子。他迅速地低了下頭,心中卻猛地騰起懷疑,昨天他喝醉撒酒瘋到底幹什麽了?怎麽大白天見著謝景心裡頭這麽慌?
王悅沒說話,低頭將茶擺在了謝景面前,轉身就走。
琅玡王家請名士專門教王家子弟們雅趣逸興,這叫東晉門閥風流,王悅死活沒想到,他少年時為了勾搭烏衣巷大家閨秀們跟著名士學了小半年茶道,結果大家閨秀沒上鉤,他最後在這兒天天盡給謝景端茶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