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望著回去繼續自得其樂擦櫃台的王悅,看了會兒,沒轉開視線。
這邊王老板笑呵呵的,順著謝景的視線看向擦著桌子的王悅,又重新看向謝景,視線輕輕掃了個來回,他搭在案上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又輕輕點了下,笑了笑沒說話。
他起身走到櫃子旁,叫王悅去高處的櫃子裡翻出對骰子。
王悅低頭繼續收拾,卻忍不住看了眼對面的景象。王老板抱著隻大橘貓,說什麽都要陪著謝景玩兩把。謝景看了王老板兩眼,最終輕點了下頭。
王悅慢慢擦著杯子看著這一幕,沒說話。
傍晚的時候,王悅將櫃台上的東西收起來,望向從上午起就坐在那賭的兩人,嘴角抽了下。謝景面上依舊是尋常模樣,坐在那兒瞧不出異樣,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這人從早一直輸到晚,輸到都快打欠條了!夠沉得住氣的,正兒八經的輸了一天了。普通人一上賭桌,賭輸賭贏都有些情緒波動,所以坊間有久賭必輸這一說,但謝景這人不是,王悅長這麽大頭一回真真切切地領略到了什麽叫“輸得起”,真是眼睛都不帶眨的。
厲害了。
王悅覺得要不是王老板還指望著放長線釣大魚,王老板估計今天能把謝景薅到底褲都不剩。還賣什麽茶葉啊!一兩局骰子的事兒!王老板算是從今兒起發家致富奔小康了!
王悅看了眼謝景,忽然瞧見謝景正好抬眸望向自己,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了,耳邊是王老板搖著骰盅的骨碌碌聲響。下一刻,王悅頓住了,視線落在謝景袖口露出的半截繃帶上,盯了老半天。謝景不著痕跡地提了下袖口。
王悅看了謝景一會兒,別開了眼,轉身去收拾櫃子。
一連多日,王老板天天都拉著謝景入賭局,熱火朝天充滿激情,好像一夜之間年輕了十多歲。兩人常常坐下一賭就是一整天,謝景回回就從上午日頭出來開始輸,一直輸到隔壁小學打鈴放學。死了老婆多年的王老板有如開了第二春,每天瞧著謝景,臉上仿佛寫著四個大字:心花怒放。
王悅覺得謝景難道真的不是想睡王老板?
這麽一路輸下去,就連傻子都瞧出其中有些貓膩了!王悅走進店裡,看著對面坐在兩個大花圈下扔骰子的兩人,眉頭輕輕抽了下。他走到櫃台前,王老頭正在櫃台前低頭勾著背寫挽聯,忽然抬頭慢吞吞地說了一句,“不義不取,不仁不問。”說著話的樣子帶著王老板說的一貫小家子氣,老頭抬頭看了眼王悅。
王悅聞聲微微一愣,看著王老頭,隨即聽見身後傳來心花怒放的王老板大聲喊道:“王悅,給上茶!”
王悅朝王老頭笑笑,轉身去隔間拿茶葉。
王悅沏好了茶,將杯子擺在了謝景的手邊,聽著那骨碌碌的聲響,站在一旁看了會兒,在又一局謝景伸手前,他忽然伸出手,將那賭盅輕輕壓住了。
謝景側過頭看著他,王老板也頓住了。
“我也試試。”王悅扭頭看了眼這些天來坐下就輸得底掉的謝景。
王老板詫異地看了眼冒出來的王悅,又看了眼謝景,問道:“怎的,你也會這個,要替謝大少贏兩把?”
“不會。”王悅揭開賭盅看了眼,平淡道:“我試試。”他確實沒玩過骰子,東晉這個玩意不常見。
謝景側過頭看著他,一雙眼清亮而深,瞧不出情緒。
這邊王老板一聽就樂了,瞧著謝景沒反對,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比大小。”王老板笑呵呵地給王悅介紹了一下玩法,接著道:“不難,上手容易得很,這一局比大,成吧?”
王悅點點頭。
王老板搖了一陣賭盅,揭開條縫瞄了眼,笑了下,攤開了,“這頭把你怕是難贏了,沒事,運氣還沒到。”
王悅抬手看了眼賭盅底下的點數,揭開了,王老板抱著大花隨意地一瞥,安慰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一噎。
三個六?
王老板詫異地抬頭看向王悅,“今兒手氣不錯啊。”他揉了下懷中不安分的貓,抬手去摸賭盅,“再來。”
王悅望著手裡頭的賭盅沒說話。
一連玩了四十多把,王老板盯著王悅眼睛都直了,這小子是假的吧?!把把手下三個六?!
王悅抱著鑽進他懷中的大花,摟住了貓沒說話,日頭從身側的窗戶裡照進來,他的一隻手壓著賭盅,瞧著面上依舊是平靜模樣。
“比小。”王老板猛地卷了袖子,瞪圓了眼吼道:“這局比小!”
王悅抬眸看了眼他,沒說話。
手依舊是漫不經心地搖著賭盅,骨質的骰子在撞擊著賭盅發出清脆的聲響,少年微微低著頭,將賭盅扣在了桌面上,輕輕揭開了。
王老板已經從位置上站起來了,叉著腰盯著王悅的手看,一連三十多把,把把三個一,他瞪著王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還來嗎?”王悅抬頭看他,結果給王老板的一眼瞪得差點手抖將賭盅掉下去,他忙低咳了一聲,“咳。”在王老板的目光下低下頭去,手卻沒移開賭盅,他今兒算是豁出去了。要玩?保準奉陪到你盡興,就問你敢嗎?
王老板瞪著一雙眼看著相當不識相的王悅,低頭看看桌案,又看看賭盅,忽然拍了下桌子,“玩個屁!做飯!”這麽玩下去他底褲都要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