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辦。
平西將軍府外。
“你覺得陶道真可以嗎?”郗璿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可以。”王悅點了下頭,給了一個極為確定的答案,“陶侃是白衣出身的武將,這世上這麽多白衣士族,唯有他能在九品中正製中打出一片天下,此人絕非善類。陶道真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兒子,自然可以。”
郗璿的心放了下來,他望著王悅,“那這裡交給陶道真,我們先回建康,正好打京口路過,你要不要順道去見見我父親?”
“我見他能說什麽?”
“你是王家的世子,名義上他如今還是你的嶽丈,你真不去?”郗璿挑了下眉,“你一個大男人,你忍忍就過去了。”
王悅整理了一下被陶瞻扯散的衣領,“算了,我怕去了就走不了了。”
“也是。”郗璿點點頭,“那你還是跟我直接回建康。話說回來,王長豫,這婚期可越來越近了,你別忘了這事。”
“這事我同王導商量過了,他會給我拖著。”
“你真信他?”
王悅一頓,略顯詫異地看向郗璿,“為何不信?”
郗璿頓了會兒,開口道:“我反正是從不信我父親。”
“王導不是言而無信的人。”王悅緩緩整理著衣襟,翻身上了馬。
兩人在街頭走了一陣,王悅回過頭對著郗璿道:“對了,把你那情郎的信再給我瞧瞧,我再認認字跡。”
郗璿從袖中掏出封信,遞到了王悅的手上,“諾,你認吧。”
王悅拆開看了會兒,陷入了沉思,“有些古怪啊。”
郗璿不甚熟練地扯著馬韁控制著馬的方向,隨口道:“有什麽可古怪的?沒見過情書?”
王悅抬眸看向郗璿,“你最後一次收著這信是什麽時候?”
“三個月前吧,最後一封信是荊州出來的,我之前在荊州,就是你在王敦那兒遇上我的那回,我便是去荊州找人,我當時覺得若他在荊州,那他肯定與王敦有關,我便混進去了。”
“你膽子倒是不小。”王悅眉頭極輕地抽了下,隨即便一頓,“不對啊,王家哪有人的字比我好?”
“你怎麽知道那人的字比你寫的好?”
王悅招了下那書信,“若不是比我好,能仿到這地步?形意雙絕啊!”
郗璿狐疑地看了眼王悅,“王家沒人字寫得比你好?”
王悅聞聲便笑了,“那是自然,王家……”王悅的笑忽然僵在了臉上,聲音戛然而止。
等會。
王家有沒有人寫得字比他好?
字寫得好?
郗璿看著王悅的異樣反應,問道:“怎麽了?”
王悅想了會兒,頓住了。
郗璿不明所以,“怎麽了?”
“回建康!我帶你見個人,若是我沒記錯,他應該到了建康,此時應該還在王家。”
“誰啊?”
“字寫得比我好的人。”
郗璿扯著韁繩的手忽然一頓。
七日後。
郗璿與王悅從別院裡走出來。
“是他。”
她平靜地說完兩個字,從王悅身旁大步走過去,冷著張臉沒再說話。
王悅朝著郗璿喊,“你都沒同他說話,你確定?郗璿?你別認錯了啊!”
“是他!”郗璿擺了下手。
王悅的腳步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半晌,忽然笑了下。
“王羲之。”
竟然是他,郗家女婿。赫赫有名的東床快婿啊。
王悅覺得這眼前的路,一瞬間便敞亮了起來,他仰頭看這刺眼日頭都覺得神清氣爽。竟然是他!
這下來的事便容易多了啊!
打死王悅怎麽都想不到,在他眼中應該水到渠成的事,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就複雜了起來。他所認為的事態發展是這樣的:郗璿郗大小姐終於找著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滿心歡喜地同他相認,王羲之這孫子同郗璿寫了這麽多酸掉牙的信,那必然是心裡頭有郗璿,這事兒兩人當是一拍即合,私定終身,花前月下皆大歡喜啊!
可王悅萬萬沒想到,這世上人心能扭曲成這副詭異樣子。真實的事態發展驚得他一個局外人目瞪口呆。
郗璿沒同王羲之相認,郗大小姐仿佛一夜之間移情別戀,轉頭就往王悅的懷裡撲,王悅一大清早起來在堂中吃著飯,吃著吃著,穿了身水紅色衣裳的郗璿闖進來,他還沒來得及打個招呼,郗璿一把摟著他脖子就窩他懷裡了!
王悅嚇得筷子啪一下掉地上了!
王導與曹淑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堂中所有人皆是瞠目結舌。
萬籟俱寂中,有極輕的腳步聲響起。
王悅抬頭,看見低著頭來堂前吃飯王羲之默默在他二弟王恬身邊坐了,這孫子一個字都沒敢說,低頭就一個勁兒扒飯,活活跟餓了幾年沒吃飯似的,頭也不抬。
“世子。”郗璿坐在王悅身上,一把扯過王悅的肩,溫柔笑道:“來,世子,我喂你吃飯如何?”
渾身僵硬的王悅抬頭看著她,曹淑剛替王悅撿到一半的筷子啪嗒一聲又嚇得摔在了地上,王導的手有些輕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