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道第一次真正見到他,也將是最後一次。
“我……”
天道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祂想說祂沒錯,祂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於他更加相似,與其讓這些蛀蟲毀了世界,不如幫祂凝聚身體。
可初只是將食指放在唇邊。
【噓——】
【你聽,是花開的聲音。】
虛無中第一個聲音,是種子衝破胚胎的動靜。
但這聲音太小,小到稍有風吹雨打幼苗就會死在虛無中。
直到那株含苞待放的花蕾綻放,那聲音響徹虛無,世界由此誕生。
秦陌羽看到了。
——那株屹立在虛無亭亭玉立的藍色蓮花。
花蕾綻放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天外傳來,又好像近在咫尺,一點微弱的光在天空中出現,然後逐漸放大、放大、再放大!
直到光芒衝破黑暗,秦陌羽找回了自己,也看見了那條登天路。
此刻,他正在登天路腳下。
從最低的那層網上看,一節節台階延綿向上,每一節都潔白如玉,刻著朵朵蓮花,風雪不能沾染它分毫,只要走上去,連曾經遙遠繁星璀璨的夜空都變得觸手可及。
“陌陌……”
羽的呼喚讓秦陌羽從登天路中回過神來,他轉頭,看見羽漸漸透明的身體。
在羽的身後,他們的身體也漸漸透明。
秦陌羽嘴唇顫動,知道已經到離別的時候了。
極寒一族本就是被天道用陣法強留的靈魂,如今陣法被毀,他們這些滯留了千百年的魂魄自然也沒有理由繼續存在於世上,他們將各自帶著大功德投入輪回,也許幾百次輪回後還能有幸回想起這一輩子的記憶。
但秦陌羽知道,只要他們進入輪回,那就是另一個人了,他所留戀的母親也將徹底消失不見。
秦陌羽不舍,可也絕說不出讓羽留下這樣的話。
“我很高興,能當你的母親。”
羽輕輕的說。
“我也很高興,您是我的母親。”秦陌羽緊緊擁住羽,盡管他們只見過幾面,但那種血脈的呼喚和愛意,卻清晰的傳達給了對方。
羽看向沈墨囑咐道:“好好待他。”
“我會的。”沈墨認真地點頭。
羽很慶幸,雖然自己缺失了秦陌羽整個童年,未來也將缺席他整個人生,但好在秦陌羽已經找到新的家人,也找到了那個可以攜手一輩子的愛人。
他不再孤獨,不會輕易陷入險境,可以平安喜樂的過一生。
如此,便夠了。
她垂眸,唇角綻放出一抹笑容,在與秦陌羽的相擁中徹底消失。
因為相較是碎片的羽,其他極寒一族的人大多擁有完整的靈魂,所以他們消失的比羽慢一些。
他們挨個和秦陌羽相擁,或是祝福、或是逗笑、或是叮嚀,嬉笑怒罵好不鮮活。
秦陌羽將他們的名字記在心裡,與他們一一告別。
直到最後一個極寒一族的人消失在秦陌羽眼前,他才轉身和沈墨一起面對佇立許久的初。
初的身邊有還有個萎靡低落的天道。
“拯救世界的感覺怎麽樣?”初笑著問秦陌羽。
秦陌羽回想這一路走來的種種,有悲傷也有歡笑,忍不住也笑道:“還不錯,就是有點累。”
很想快點回去見見師父,吃上一塊糕點,和沈渝一起逛皇城。
“我不明白!”天道怨恨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祂看著與秦陌羽溫和對話的初,不甘的嘶吼著:“為什麽?為什麽您如此偏愛他們?!明明都是因為他們!這個世界才差點崩潰!”
“不是我偏愛他們。”初摸了摸天道的頭頂,就像一個父親看著叛逆的孩子,“是你從始至終都被欲望蒙蔽了雙眼。”
初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多插手世界的走向,如果他真的偏愛眾生,那麽從天道謀劃的那一刻他就會出面阻止,而不是任其發展甚至凝聚人形。
他只會在世界走向毀滅時給予世界不同的選項。
天道有很多次機會尋找生靈飛升與世界靈氣的平衡點,一點點的改進,但祂從來沒有試著了解過、嘗試過,而是一味的將過錯推給生靈,最後甚至不惜為了私欲毀了這個世界。
而初給生靈們給予的機會,就是秦陌羽。
他確有私心,不想這個世界毀滅,卻從未偏心,如果天道沒有那麽決絕的將世界當做墊腳石,或者做的不那麽過火,可能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天道心心念念想修成人形,但從始至終都隻修出個軀殼,祂有人類的自私和傲慢,集合了所有的負面能量,卻沒有絲毫正向的東西,即使最後沈墨沒有打敗祂,祂也會在世界毀滅後成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可惜,即使到了這時候,天道仍看不明白。
祂仍然質問著初的不公,看似憤懣不平,實則在找機會逃離初的控制,只可惜無論祂如何掙扎,都無法逃離初的掌控。
在虛無中洞察這個世界,讓初明白。
“終歸是我錯了。”他說。
“您!你、你要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天道惶恐的發現有什麽東西模糊起來,祂尖叫著,連敬稱都忘了。
初看著掙扎的天道,不由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他第一次種花沒有經驗,沒有提前設好靈氣循環,天道也不會因為匯聚怨恨產生靈智,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