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是:這麽明顯的親近和示好,居然也沒什麽用。
蘇可還是沒主動找過太子殿下,不過住得這麽近,兩人偶爾還是會在走廊裡遇到的,杜佑朗遠遠看到過一次,太子殿下主動攔下蘇可和他說了些什麽,看蘇可的表情,少年似乎並沒生氣和反感,說話的態度平和而客氣,但杜佑朗看得出來,太子殿下並不喜歡這樣的平和客氣。
第三個周的時候……不,已經沒有完整的第三個周了,因為暖月快要結束了。
暖月結束後的極寒星,會重新回到極其惡劣的氣候環境中,劇變的環境讓大氣層磁場極其不穩定,普通的宇宙航船無法再安全地起飛和降落,所以極寒星會暫停與外界的通航。
就像一隻即將陷入冬眠的巨獸,暖月一結束,這顆星球立刻就會進入漫長的冬眠,與世隔絕,直到下次暖月到來,才會短暫地恢復生機。
來自皇都的皇家星艦又一次降落到基地大樓的停機坪上,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
暖月的最後一天。
戶外的氣溫已經開始急劇下降,呼嘯在雪原的寒風凌冽得像是刀子,白晝的光照時間也大幅度縮短,現在才剛到傍晚,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沉宛如黑夜。
陸星時看一眼自己的腕表,現在是下午5點22分,基地大樓的下班時間是5點30分,蘇可每天都會準時下班,然後在5點35分回到宿舍,自己必須要在蘇可回來後,設法再和對方面談一次。
這是自己離開前最後的機會了。
陸星時又看了一眼時間,在房間裡緩緩踱步。
他知道自己應該在心裡演習一遍談話的草稿,好讓面談時的成功率更高一點,但實際上,他並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
因為該說的已經全都說過了。
好話壞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威逼和利誘,他能做的嘗試全都做了,統統沒有效果。那個人的頑固超乎他的想象,陸星時覺得自己已經一退再退,他都同意蘇可不一定要和自己回皇都,只要不離開帝國,去帝國疆域裡的任何一個星球都可以,但依舊被拒絕。
——不,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待在極寒星。
這就是那個人的答案。
為什麽?陸星時不明白。
他知道馬甲曝光的事讓蘇可很傷心,但過去了這麽多天,還不肯給他一個機會嗎?這件事就那麽罪無可贖,以至於非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一刀兩斷嗎?
不知不覺間,陸星時又停在了門邊,像前幾天的這個時間一樣,他宛如面壁般站在門口,靜靜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蘇可回來了。
心跳不受控制地開始加速,陸星時用力滾動了一下喉結,將手搭上了門的把手。
但他還沒來得及轉動把手,突然聽到腳步聲消失,那個人似乎停了下來。
接著傳來了敲門聲——自己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陸星時一怔,他迅速拉開房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少年。
在近二十天的冷戰和對峙中,這是蘇可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陸星時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但本能的矜持讓他沒有太過失態,他往旁邊讓開位置,盡量讓聲音平穩道。
“進來說吧。”
蘇可沒有拒絕,他徑直走進屋內,陸星時將門重新關上,這個狹小私密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人,任何談話都不會被外人知曉。
“我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蘇可說。
他的語氣和態度其實還不錯,既不冷漠也不疏離,但就是太客氣了,客氣得像是兩人只是點頭之交的同事關系,所謂的和顏悅色也不過是一種體面的社交禮儀而已。
一開始陸星時還會為此鬱悶,但現在他已經不奢望更多,畢竟對方肯主動和他說話就非常難得,哪有余地挑三揀四:“對,明早出發,下次再來就是下輪暖月的時候了。”
這話的潛台詞是:如果你這次不願跟我走,沒關系,半年後的暖月時節我還會再來的,我會一直等到你回心轉意為止。
陸星時十分希望聽到對方能說一句「不用等到下次,我這次就跟你走」。
但看到少年眉心微微緊蹙,陸星時立刻明白:這次,恐怕又不能如自己所願了。
“我說過了,我不要你的補償,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彌補。”蘇可皺著眉道,“小無的事就當是翻篇了,我也不想再追究,這還不夠嗎?你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跟你走?”
陸星時:“不追究不代表你就願意原諒我,所以……”
“我原諒你了。”蘇可立刻說。
陸星時不假思索地:“如果真的原諒了,你為什麽不肯和我走?”
“呃……”又來了。
既不允許他去找洛先生,也不同意他離開這個國度,看似非常低姿態地乞求自己的原諒,本質還是上位者的霸道和,就算裹上了甜蜜柔軟的糖衣,也不會讓人覺得舒服,反而更加難纏和難以對付了。
蘇可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道:“如果你非要做點什麽來表達你的歉意,可以,我的確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實際上,我今天也是為此而來的。”
陸星時欣然同意:“你說。”
於是蘇可說了:“我準備調回礦區,重新去礦井下工作。但監察所駁回了我的申請,他們說這事兒只有得到你的首肯,他們才敢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