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若塵眸色微閃,卻並未解釋。
他未曾提及要將解藥拿去宮裡救人,左麒便也不問,左右與他也沒甚關系,是死是活總有別人去操心。
連續數日,皇宮內沒有任何動靜,而宮外的人,卻因帝王長久的昏睡開始蠢蠢欲動。
澈王南宮桀,對皇位勢在必得,而要成功奪位,首當其衝的便是消除皇宮外的阻礙,作為被朝中老臣看重的儲君人選,四皇子便成了他首要的目標。
又一個月眠之夜,空中不見絲毫光亮,四皇子府內,略顯暗淡的燭光自門窗裡透出,映出院牆之上的數十道黑影。
片刻的刀兵相接之後,庭院中多出了數十具屍體,有侍衛自院外衝入,熟稔地將屍身拖出院外,處理乾淨。
“公子何不將屍體送回澈王府?”
妙風將手中托盤放在桌上,低身沏了杯茶遞到南宮若塵身前。
這次的刺客並非第一波,前幾日便來過幾回,本以為失敗了之後南宮桀會有所收斂,他卻反而變本加厲,派出的刺客一次比一次厲害,若非有府內事先布下的毒障,今夜只怕沒這麽容易解決掉那些人。
若是第一次就將屍體送回,有了震懾,興許南宮桀便不敢再動手了!
明確她話中之意,南宮若塵卻微微搖了搖頭,抿茶道:“不必。”
“是。”妙風雖不解,卻仍是恭敬點了點頭,行禮退了出去。
……
第5章 衝喜
南宮桀派出刺客,意在試探,若將屍體送回,難保他不會因此察覺些蛛絲馬跡,倒不如秘密處理了屍體,派出去的人死不見屍,反而能讓人投鼠忌器。
且論皇室之爭如何暗潮洶湧,城內卻依舊寧靜祥和。
月華國的皇城內部,有一條河流自西北對穿皇城流向東南,在城中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湖泊,水面上生長著大量的菱角,可為藥材,作消毒解熱之用,是城中百姓的福祉,因菱角又名“水栗子”,此城便取名溧陽。
然湖泊無主,百姓索需無度,原本生長旺盛的菱角歷經數十年之後,只在湖泊邊緣還殘留了些許,而湖中央空出的水面,每逢月明之夜,映著空中月色泛起淡淡柔光,倒也是難得一見的盛景。
依在湖邊的一座酒樓內,二樓角落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名男子,一襲黑袍罩身,面容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卻已是滿頭華發,二樓大廳內坐著的,多是些文人雅客,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侃侃而談,獨他一人面朝窗外望向那燈火輝煌的皇室宮廷,華麗莊重的宮門下,一行人護著一輛馬車正緩緩踏入宮門。
男子視線不移,指間摩挲著一隻茶盞,待那輛馬車不見蹤影,又靜坐了小半個時辰,才起身以鬥篷罩頭,走向樓道口,因他異樣的裝容,引得不少人紛紛側目。
次日一早,宮中傳出消息,昏迷了近十天的啟晟帝已於前一夜醒了過來,眾皇子聞召即刻入宮。
昱辰殿內殿,燃了極為濃重的龍涎香,聞得久了使人沉悶,一張紫檀木製成的龍床上,雕刻著輝煌的圖騰,明黃色的帳幕被宮人掀起,掛於側鉤上,榻上一人面色蒼白地靠著迎枕,微皺著眉,整個人愈顯蒼老,他喘著粗氣,似是十分不適,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殿內幾位皇子並幾位老臣跪於榻前,神情各異。
南宮若塵微微抬首,看榻上之人。
兩年之前,這人於朝堂上怒斥蘇家叛國通敵,罪不容誅,給蘇家定罪時,他分明從那雙眼中看出了些許得意,那時的張狂,哪裡會想到他也會現在這般頹然?
他毒雖得解卻未盡除,想必是有人有意為之,想到那人此舉可能的目的,南宮若塵手下微緊,視線一轉,恰與另一人打量他的目光對上。
龍榻一側還站著一人,身著玄色道服,黑白相間的發絲用一根木簪高束於發頂,他微仰著頭,撫著下頜幾縷山羊胡子,垂眼打量殿中之人,神色超然,頗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
“這便是朕的幾位皇子,皆已在此,道長……咳,咳咳……到底有何話要說?”啟晟帝說兩句話便止不住咳嗽,強忍住身體的不適,側頭問道。
他自昨夜從睡夢中蘇醒,才驚覺自己已然昏沉於夢中,若再不醒來,便連性命都難保,幸得張太傅連夜將這位道長請入宮門,也不知用的什麽法子,讓他睜了眼睛。
只是人雖清醒,這身體卻依舊沉重不堪,他問及根治的法子,道人言說要想痊愈,需得請幾位皇子來見上一見,他便清早下召,將人召入宮中,此刻人已到齊,這人卻仍是良久不語,帝王不由得心生不耐。
道人將手放下,收回目光道:“恕老朽直言,陛下之所以昏睡不醒,乃是邪穢作祟。”
“邪穢?”啟晟帝皺眉。
“父皇乃是天子,自有龍神護佑,何等邪穢膽敢入龍體作祟?”見帝王長久不應,似是對此言有疑,南宮桀道:“道長莫不是在說笑?”
這話正中啟晟帝心事,他剛為人所救,自是不便說這等質疑的話,南宮桀雖語氣不佳,他也並未責怪,隻將詢問的目光轉向那人。
“正因陛下身份尊貴,連龍體都都鎮壓不住的邪穢,才更令人棘手。”遭人質疑,道人也不惱,淡然道:“敢問陛下,可是自昨夜醒來,便時時感到胸悶氣短,周身沉重,唯有安然入睡,才得片刻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