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雲諫回頭瞥他一眼,眸子裡都是將夜看不懂的複雜。
好的,哥哥在乎,打臉了。
剛剛牽過將夜的那隻手,忽然騰燒起一抹熾烈的白色焰火,從中牽扯出千絲萬縷的光線,驀然襲向鍾離澤和洛言。
眨眼間,他們就被捆綁地結結實實。
師尊輕聲道:“在這裡等我。”
白衣翩飛,師尊一個縱身躍入寒潭中,水面只是漾開一絲漣漪,連水花都未濺出。
將夜後知後覺點點頭。
他肯定只能在這兒等的,師尊不怕寒潭水,他可怕著呢。
謹慎地蹲在寒潭邊朝裡張望著,碧波清瀾,卻根本看不到水底的動靜,底下因沒有光線攝入,一片漆黑。
這寒潭真的很深!
……
雲諫躍入寒潭後,很久才落底。
這寒潭看著不淺,實則更是深如鴻淵。
他在掌心燃起一簇白色火焰,勉強照亮身周環境,更遠的則是如濃積的墨水一般散不開,看不清。
他本是火系靈根,就算修為強悍,在這冰寒刺骨的寒潭中也不見得多好受。
更何況千年以來他體內天生的熱意靈流像是被什麽壓製住一般,常年被困在神魂中,以至於手足冰涼。
雲諫微微蹙眉,將不適強行壓下,在潭底尋覓。
好似聽見不遠處有鎖鏈碰撞發出的“哐當”聲。
他驀地怔了一下,隱約有什麽記憶要漫入識海,這感覺比在冰洞外耽誤的那會兒更加清晰。
引誘著他一步步朝聲源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片濃鬱似墨的黑暗中漏進一簇微弱的光亮,不是他掌心的火焰,那光泛著血腥的紅霧。
越往前走,紅霧越濃,光線越亮。
待他尋到光源,饒是處變不驚慣了,還是被眼前的高大祭台震撼到。
紅光源自巨大祭台上陰刻的紋路中,畫的是什麽符咒看不清,但是凹槽裡的血漬似千年前就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動。
那紅光就是這些血散發出的。
雲諫身體浮起,凌空俯視祭台的符咒,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對這個獻祭符咒有一種熟悉感,卻什麽都記不起來。
祭台的中央杵著一柄包裹著銅鏽的劍,毫無劍靈的氣息,不過是破銅爛鐵。
但看那劍插進祭台的深度,和周遭斑裂的紋路,可以想像,這把劍在當年或許真是一柄神器,只是現在,什麽也不剩了。
鍾離澤想要得到的神器就是這種東西?
雲諫蹙眉,不管是多少年前的傳聞,但傳著傳著其實也會變得不那麽真實。
他心中大約有了判斷。
傳送陣法將他們送來的這個地方應當就是雲緲山最大的秘密禁地——溯洄澗。
而這把劍……
難道就是傳聞中的禍世神器?
雲諫覺得有些荒唐。
他躍至祭台中央,掌心觸上殘劍的劍柄,耳邊倏然似山石崩裂炸開一般,又像海岸驚濤卷著亂石,撲面襲來。
轟隆隆的鎖鏈聲朝著祭台中央圍堵來,雲諫下意識要躲開,掌心卻被那把劍粘住了一般,劍又拔不出來,他只能撐開防禦結界去抵抗。
結界並未受到任何攻擊,他目光逡巡四周,並沒有什麽鎖鏈。
可真實的鎖鏈碰撞聲還在不斷湧入耳蝸。
“呃……啊——”
恍惚間,他聽見了忍痛的悶哼聲。
那聲音竟像是他自己喉嚨裡發出的!
而後是鎖鏈絞入血肉的索勒聲,以及……利刃刺入身體,剌開皮膚和肌肉……
他確定自己並未遭受任何攻擊。
可一閉上眼,複又睜開後,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他看見四面八方從岩壁伸出的鎖鏈襲向祭台中央渾身染血的人,絞著那人的雙臂,深深勒入血肉。
血液染透白衣,男人垂著頭,忍著痛。
一把銳利的刀刃驀得扎入他心口,橫刃剌開,血洞猙獰,而後那刀刃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開始轉動尋覓什麽,將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撐開,一劍一劍,戮他心臟。
血液汩汩湧出,滴落在祭台上,又順著陰刻著符咒的紋路一點點充盈滿整個祭台,血中流動著金色的細沙,紅金色的光照亮黑暗。
垂首忍痛的男人似再也忍受不住,粗喘著濁息仰頭。
凌亂的黑發從臉頰兩側散開,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容。
雲諫瞳孔驟縮,他站在男人對面,驀地看清那人的臉!
竟然——同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忍著痛,卻仰頭笑著,破碎的聲音從喑啞的喉嚨裡一字一句鏗鏘道出:“就這點,能耐嗎?”
“你讓我忘記,我偏不要忘!我不會忘了恨!更不會……忘了他!”
“啊——”
似對他狂妄不羈的報復,戮他心的劍被某種力量操控著,帶著憤怒又迅猛地扎入他的胸腔。
他胸腔裡那顆心臟都要被搗爛了。
直到劍尖找到了目標,用力一挑,一片被光暈裹挾的軟肉遭到剝離。
轉瞬,便被劍給吸收吞噬。
男人似乎再也撐不住了,他意識混亂,像是徹底失去了什麽一般,那雙含恨猩紅的雙眸溢出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