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瘋。”
風無幽接話道:“我寫的話本雖沒起到作用,但結果是一樣的,將夜到底還是他的軟肋,讓他瘋也不是那麽難。”
“你寫的話本?”
梧桐嗤笑一聲:“原本我覺得你那話本很可笑,讓一個被操控的孩子拜入他名下,成為他徒弟就能走進他心裡?佔有他,折辱他,就能逼瘋他?”
風無幽抿了抿唇道:“一個被我所控的孩子做不到,但醴泉可以,這也算是陰差陽錯幫了我們,將夜終究還是走進他心裡,那麽,背叛他,讓他失去他,最終讓他心死而放棄一切,也並非不可能。”
梧桐沉默了一瞬,眸色漸漸扭曲。
計劃的實現,居然還是只能靠那川他從未當一回事的溪流嗎?
他原本是計劃用自己替換了將夜,被鳳嵐雲諫帶走,再由自己走進他的內心,最後在他面前死去,讓他的執念徹底潰散,好掏出涅槃神力。
就算鳳嵐雲諫沒有像計劃中那樣,愛上他。
他也可以在自己被識破的那一刻,告訴他:“對!我是假的,但你知道真正的將夜在哪兒嗎?他在你眼皮底下活活被你的涅槃火燒死了,他死了!死在你面前,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將我當成他,看著你解救我,不顧他。他多絕望啊……”
梧桐的偽裝無懈可擊,但雲諫居然為了堪破虛妄而自戳雙目。
寧願瞎了,寧願什麽都看不見,也要救將夜。
他竟不知鳳嵐雲諫對那川小溪流深情至此!
妒火和怒焰灼燒的不只是梧桐褪去的皮膚,還有隱隱作痛的心臟。
鳳嵐雲諫,你一定要愛他是嗎?
那你就愛吧,愛到入骨,愛到絕望,再好好接受自己愛人的背叛與死亡!
一個神祇竟會露出比惡魔還猙獰的面容,風無幽看得嘖嘖稱奇。
……
火鳳載著雲諫和將夜飛躍天際,那些目睹一切的修士看得雲裡霧裡,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那衝天的火鳳明明猶如神跡,讓人忍不住想要跪下膜拜。
這……這真的是妖邪嗎?
妖邪又怎能化出如此祥瑞?
但看著自家師兄弟屍橫遍野,看著仙門血流漂杵,他們即便內心搖擺,也絕不可能將猜疑宣之於口,畢竟,死者為大,他們眼睜睜看著雲諫殺了人啊。
親眼所見,又怎會有假?
修仙界的天變了,他們還未意識到未來將會發生什麽,都在收拾著戰亂後的殘局。
火鳳載著兩人飛躍整個大澤,又途徑極東海岸,最終落入一方岩土焦黑的山丘。
神隱峰回不去了,彤岫村也一樣,天下之大,竟無他們的容身之所。
雲諫失了雙目,辨別不出方向,只能用神識感受到此處濃鬱的瘴氣,才命令火鳳停下。
再往前走就是魔域了,以將夜如今的虛弱狀況,承受不住魔息侵擾的。
他們落在魔域與修仙界交匯處,這裡百裡焦土,罕有人至,可作為暫時落腳之處。
雲諫拋出一枚當年將夜吃剩的沙棠果核,落地成樹,繁茂的枝葉掩映中,儼然是一棟木屋。
雲諫看不到,但神識能感受到,他抱著將夜走進去。
焦黑的廢壤中,天地都是昏沉泛紅的,屋內沒有點燈。
將夜的身體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只是嗆入太多煙塵,小腿被涅槃火燒傷,敷藥包扎後並無性命之虞。
他睡了會兒就醒了,醒來的時候記憶還有些混亂,但一嗅到熟悉的嶺梅冷香,一感受到抱著他的溫暖身軀,他就莫名安心。
“師尊?”
將夜等了好久,才在黑黢黢的環境中聽見他師尊“嗯”了一聲。
“我們……逃出來了?你認出我了,你……你救了我!”
將夜越說越心驚,越說越感動。
“對。”
雲諫從背後抱著他,下頜抵在他頸窩邊,磁緩的嗓音有些疲憊:“我們逃出來了,我認出了你。”
他想說:我認出你了,沒有被表象迷惑,也沒有被記憶桎梏,我嗅到了你魂靈的氣息,認定了你就是你。
但他什麽也沒說,卻無端地顫著嗓音來了句:“別說我不愛你這種話了,好不好?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
向來強悍的神祇卻在這一刻如此脆弱,如此惴惴地向將夜表忠誠,表愛意。
將夜無疑是開心的,卻也隱隱不安。
他想轉過身,去望著他師尊那雙漂亮的桃花眸,那對澄澈的琉璃珠,想要告訴他師尊:我也是,一樣的,我也愛你。
“我那時說的都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你知道的,我……”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想要面朝雲諫,望著他漂亮的桃花眼,回擁他,告訴他:他愛他。
可是……
“別動!”雲諫忽然低喝一聲,讓即將轉過身的將夜愣住了。
心底隱隱的不安,已經化作破土的參天,已經淪為拍岸的驚濤,將夜感覺到後腰上一片濕濘。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師尊,你是不是受傷了?”
“呃……”擁著他的人愣了下,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又道:“不打緊的,先睡吧,睡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