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燈可以再熄一次。”
“呃……”這是唯一一次,在彼此都清醒的狀態下,將夜主動,雲諫沒有理由拒絕。
所有的傷心和苦難,似乎都能在熱烈的示愛中,燃成灰,燒成燼,唯獨彼此真實的存在,能撫平一切的哀傷。
……
雲諫平時看著溫和,如今卻是另一副面孔,將夜已經很累了,但這一次是他主動的,他也願意去安慰他師尊。
因而一次“不要”都沒喊出口,甚至在愛意濃深時,還央求著雲諫。
魔域與修仙界交界處的天空一直是昏暗的,泛著濃深的紅光,白天還稍微有點亮度,到了夜裡就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將夜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過去了一天一夜。
小溪流原本水澤充沛,竟也有被榨乾的一天。
他喉嚨還有些啞,一醒來就被一杯甘露抵到唇邊,他師尊托著他的後背,摸索著給他喂水。
“魔域沒有水源,這是火鳳從大澤邊境銜來的。”
將夜乖順地喝下了一整杯水,實在太渴了,嗓子都快冒煙了,明明沒有怪罪他師尊,卻還是忍不住含著委屈瞪了雲諫一眼,但轉瞬間又有些傷心。
要是這雙漂亮的桃花眼還在,他一點眼神都不會漏出他師尊的視線。
他心思很好猜,都寫在臉上。
可是現在……
雲諫已穿戴整齊,雙目覆了一條半透的白綃,看不到那雙漂亮的眼睛,白綃之下的薄唇就更醒目了。
他微勾著唇角,撫了一下將夜的軟發。
“不是說了嗎?”
“什……什麽?”
“我沒了雙眼卻也不妨礙視物,只要修為還在,我就能靠神識看見你,你剛剛……是不是生我氣了?”
“呃……”
“是不是……哪裡還疼?”雲諫下了床一副溫潤君子,清冷謫仙的模樣,清冽的嗓音撩刮在耳側,無比正經地同將夜說著狎昵曖昧的話:“昨夜,辛苦你了。”
將夜先是:“??”
然後:“!!”
最後:“……”
好在他在雲諫面前腦子也沒那麽好使,脫口而出:“不辛苦,應該的,是您辛苦了!”
這次換雲諫“……”了。
要不是他師尊早就不需要飲食了,將夜都想燉上一盅補湯,給他師尊好好食補一下。
“畢竟……累還是你累。”
“呃……”雖知雲諫為了安慰他,表面上很不在意自己眼睛,但將夜還是好擔憂地想要揭開那層覆目的白綃,去看看傷好了沒,想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又或者是說抱著希望,期待著能不能治好。
畢竟是修仙世界,同他以前生活的現實世界不一樣,這裡的人都能騰雲駕霧,連死了都可以複生。
那有沒有可能,被剜去的雙目其實也可以找到替代品?
他小心翼翼地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雲諫微震了片刻,雖然他不想打擊將夜,但這個時候到底不該再扯謊了。
一個謊言落下,等被拆穿的時候只會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何必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呢?
而且,依著將夜的性子,他要是說雙目複明還有希望,將夜肯定是要冒險找這一線生機的。
雲諫不希望將夜再涉險,他隻想讓他平平安安地在自己身邊。
雲諫笑了笑,輕輕刮蹭了下將夜的鼻尖,又摟著人安撫道:“小徒兒是嫌棄你師尊盲了目,迫不及待要找個什麽寶石珠子嵌進你師尊的眼裡?”
將夜急了:“我沒有!沒有嫌棄!”
雲諫輕笑,捉弄他:“那你是喜歡師尊這雙眼睛,還是喜歡你師尊昨夜那麽待你?”
自然不能說眼睛!
就算師尊不在意,也是傷處,不能揭他傷疤!
將夜腦子又不好使了,很上道地說:“自然是昨夜……”他愣了一下,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眉頭一皺:“你怎麽這個樣子啊!”
說好的清冷師尊呢?說好的高嶺之花呢?說好的柔弱不能自理呢?
力氣一蠻起來,比農田裡的牛還有乾勁。
將夜最終還是沒得機會掀開雲諫眼前的白綃,雲諫告訴他:“這雙眼是我自己親手弄瞎的,瞎地很徹底,那個時候,哪怕有一點點可以看見的可能性,我都沒辦法逃開幻術製造的虛妄。”
雲諫知道將夜得知真相會難過,也不忍心傷他。
可他自己心底究竟有多偏執和病態,估計無人知曉。
他一邊愛著他,想保護他,又一邊警惕著,想要將小徒弟完全圈禁在身邊,寸步不離,讓他只能擁有他,只能依賴他。
他一邊害怕將夜為他傷心難過,又一邊希望將夜因愧疚而更愛他。
他想告訴他:“你看,師尊沒了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你不會丟下師尊吧?你不會讓我一個瞎了眼的人自己生活吧?”
又想對他說:“師尊不疼,眼睛沒事的,別擔心,別害怕。”
極度的矛盾之中,雲諫還是釋放了原本只會在床上流露的病態佔有欲,在將夜反覆又問他“疼不疼”時,他抱著將夜說:“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