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委屈死了,忽然撲過來,還以為他要幹嘛, 卻在靠近雲諫耳邊的時候,神色一凜, 匆忙說了句話:“爹, 你相信我,夢境之外我沒辦法見你,比翼鳥送我進來,是有事和你說。”
少年聲音很小, 附在兩人耳邊。
將夜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立刻演了起來,擠兌出一臉闔家團圓的喜悅,一手攬過少年的肩, 一手扣住師尊的腰, 三人距離極近。
“兒呀!你爹不是不想認你, 他也想你啊!”將夜的浮誇嚎啕一出嗓,又倏然調轉語氣,齜牙咧嘴對少年道:“你最好真有事。”
少年瑟縮了一下,就像是本能怕將夜似的,低聲道:“這裡雖有比翼鳥的夢境遮掩,但瞞不了多久,我長話短說。”
雲諫先開口問道:“比翼鳥是被囚困在蒼梧城神脈中的是嗎?”
少年點頭:“神脈本身並不能散發靈氣,所有對凡人的饋贈都來源於神脈的內核,也就是比翼鳥本身,比翼鳥是九天之上的神祇,體內氤氳的都是數萬年積攢的靈氣,修士從神脈中獲取力量等同於在源源不斷吸比翼鳥的血,啃它的肉。”
雲諫並不意外,他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但還是不由皺眉。
相比之下,將夜就比較震撼,他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少年說:“比翼鳥的愛侶已經死了,它也快死了,為了強行給它續命,好繼續發揮作用,散發靈氣,那些修士竟想到了獻祭之法。”
從十年前開始,比翼鳥早就油盡燈枯了,可蒼梧城作為下界最有頭面的城池,都是因為盤踞著一條令整個修仙界豔羨不已的神脈,君家主不可能任由神脈枯萎。
於是,他想到了獻祭之法。
每隔一段時間,就送一批人進去,用他們的骨血維持神脈的正常運轉。
最早的那一批,也是實驗性質的,就是君桐的生母。
君家主發現活人獻祭確實能延緩神脈枯萎的速度,但君桐的生母畢竟只是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凡人,她的獻祭很快就不起作用了。
君家主只能誆騙有修為的修士,以神脈寶藏和機緣為誘餌,引得那些貪婪的修士一批又一批自願將自己送進深淵,屍骨無存……
將夜細思恐極。
他那便宜舅舅的目標難道不是師尊,而是誆騙一批修士,以抓捕妖邪為借口,替他去獻祭神脈,然後再把鍋甩給同師尊長得一模一樣的那些妖邪?
將夜問:“所以他們的目標不是師尊?”
“這我不知。”少年皺眉道:“但這些年,獻祭越來越沒用了,每次都維系不了太久,他們或許需要一個修為更加強悍的人一次性填補這個漏缺。”
不等將夜問,少年又冷笑一聲說:“但他們太蠢了,竟把主意打到我爹身上!哼!愚蠢的凡人!”
將夜摸了摸鼻子:“我也是凡人……”
少年直接道:“你不是人。”
將夜:“……”
總覺得他在罵人,但是沒有證據。
聊到這兒,雲諫忽然問道:“每一條神脈是不是都囚禁了一個神祇?”
“不全是吧……”少年搖搖頭,而後撩開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皮膚下似有什麽細長的墨綠藤蔓,他說:“至少我不是。”
一看到藤蔓,將夜本能渾身緊繃,擋在師尊身前,他不會忘記藤蔓變成師尊的模樣陷害師尊,更不會忘記在彤岫村的時候,那些藤蔓在師尊腰子上戳了一個大窟窿。
將夜狠狠瞪著少年,警鈴大作:“你和那些妖邪是什麽關系?”
少年被詰問,有些委屈,又歉疚:“那不是我本意,我在外面也控制不住自己,本來那些藤蔓只是依附我生長出來的,後來漸漸侵入我身體裡,我就常常混沌難醒,陷入彌彰,等我再醒來,很多我不想做的事就都……做了。”
雲諫:“你是彤岫村的那條神脈。”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少年也坦誠點頭:“彤岫村的神脈原本沒有囚困神祇,它坐落在一個村子,而非修仙氏族,就可想而知了,沒人在意的……只是有一天……”
一千年前,雲諫常居彤岫村的時候,那條神脈就在了,卻與普通山脈沒什麽區別,絲毫顯現不出靈性。
那條神脈是受了雲諫的一滴血,才生出靈智,也就成了如今眼前的這個少年。
他說:“承了您一滴血,我才獲得生命,我身軀裡流淌的是您的血脈,自然該喊您一聲“爹”!”
雲諫在意的根本不是神脈化靈的過程,他喊他爹,但他又沒打算認這個兒子。
只是……究竟是什麽樣的血脈,才能讓一座山脈化出靈智?
一個大乘期的修士自然不可能,即便他活了千年。
就在這時,房門又被敲響了。
少年急道:“不能讓這個夢境世界的人知道我的存在,否則我會直接被驅趕出夢。”而後便匆匆躲進曳地床幔後。
將夜見他藏好了,才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中年男人看穿著打扮應當是府內的管家,他笑著對將夜說:“姑爺,老夫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