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下,說道:“我想推薦他,進入皇室。”
鏡善治望向林清泉,面無表情,“可阿禰告訴我,這律令草……你還未研究出劑量吧。那麽嚴格來說,你還不算可以向幕府邀功的程度。”
可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已經是我嫡傳的學生了。”
林清泉怔了下。這答應得也太爽快了吧。
草間灰笑出聲,“小林家真是幸運呐。老師已經多年不收嫡傳生了,上一個嫡傳生,還是我呢。”
鏡善治拂袖,將金絲線織成的袖子捋得更順滑了,樣子從容不迫,“今晚到上焦館來,我會召開收徒儀式。雖匆促了些,但該有的儀式不能少。”
他帶著兩名衣著光鮮的醫侍出了房間,臨走時回頭,橫起眉,對屋內侍候床側的醫侍說:“好好照顧草間大人,不要讓他感到有一絲的不舒服。否則,我要割了你們的頭!”
鏡善治走後,屋裡一下子安靜不少。
草間灰開口打破沉默,“鏡門的嫡傳生必將是禦醫。恭喜你了,小林家。”
林清泉轉過頭問他:“太突然了。你不覺得嗎?”
“或許吧。可我已經為你做到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了。”草間灰笑道,“況且說到突然……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評判一件事是否突然了吧。”
林清泉看著他飽滿鮮活的臉,“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時,對於是否將我送入皇室,你還是猶豫的。為什麽這次改了主意?”
草間灰笑笑,“正如你所說,我們現在是同坐一條船上的人啊。”
他直起身子,將柔軟的棉毯蓋上自己的雙腿,悠閑道:“既然所有人都丟棄了我……那麽,我隻好拜托你去他們的身邊,以延續我對他們的報答。”
第39章 第二道神諭
夜晚,林清泉如約來到上焦館。
鏡阿禰所燃的玄武燈正亮,玄武祭的花火炸裂在頭頂上方。
在清漆綠瓦的屋簷下面,他看見金裝加身的鏡善治在朝自己招手。
“進來。”遠遠的,林清泉瞧見他的口型。
進了上焦館。這裡本該玄武醫師扎堆、治病問診最熱鬧的地方,但因為鏡阿禰變成魔胎一事,已經被稱為“不詳之地”;再加上身懷魔胎的草間灰寄居在此,人們便不敢上玄武山看病。一時清冷得門可羅雀,連病床什麽的都撤掉了。
一進門,鏡善治就遞了一塊紙包的小東西給林清泉。
展開紙包,裡面是小小一盒軟糯的焦黃色軟糖,有輕微的酒香。
“金平糖,皇室賜給我的進貢品。你嘗嘗吧。”鏡善治說,“吃糖,是我收徒儀式的第一步。”
這是穿越後,林清泉第一次吃正規的砂糖。
在江戶,砂糖是稀罕物,更何況以砂糖製成的金平糖。如此珍貴的食物只會出現在上流階層裡,只有幕府、大名和公家才能享用。
林清泉將盒子裡的糖吃光。鏡善治看著他把糖吃掉,神情意味不明,突然來了句:“你知道,糖在魔力複蘇的現在,有什麽作用嗎?”
林清泉如實地表示不知道。
“砂糖,可以短暫地抑製高靈性魔胎的離體。”
鏡善治目光深遠,“魔力複蘇以後,幕府和皇室的禦醫們多次聯手,期望從離體、覺醒等方面尋求治魔之法,以解救蒼生於魔難。高靈性魔胎的宿主服下砂糖後,在未來的一兩天內,即便遇到危險,魔胎也不會離體,這是我和朱雀山的日暮偶然發現的成果。可砂糖珍貴難得,再加上能抑製的時間太短,所以無法大規模的推行。”
林清泉霍然想到叛空。
當時,他從叛空的包裹裡搜出過大量的糖,還奇怪叛空為什麽要隨身攜帶這個。
鏡善治老神在在,讓林清泉對著藥師佛的像磕頭,還拿著甘露瓶和楊柳枝往他頭上撒水。
一系列流程走完,醫侍送過來一件黑緞金絲邊的和服。
這黑和服,跟草間灰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林清泉平時在草間灰身上領略過幾眼。但此時近距離的觀察和觸摸,泛著珠光的衣料像流水從手指劃過,真實感受到和普通的服裝不是一個級別。
“把和服收下。我的嫡傳生都要穿這個。”鏡善治多看了林清泉一眼,“你是唯一一個從黃和服直升到黑和服的,連草間都穿過兩年的青和服呢。”
他轉身伏案,邊寫邊說道:“不想問我點什麽嗎?你已經是我的嫡傳生,不必和老師見外。”
林清泉沉默一會,還是問了:“閣下為什麽這麽快就決定收下我?”
“你錯了。我之所以收你為嫡傳,並非是因為草間,而是因為阿禰。”
鏡善治頭也不抬,“阿禰屢次在信中提起你,說你醫術過人,行醫時如有鬼神之手,凡所見者無不感歎。雖為區區黃衣考生,卻吸引眾多病人專程來瞧病,比青衣的玄武醫師還要風光。”
林清泉皺了眉,“鏡大人真這麽說?”
鏡善治聲色淡淡,“我會騙你不成?”
看他雲淡風輕的神色,似乎確實言之鑿鑿。
林清泉想了想,又說:“那麽敢問,除了這些,鏡大人在信件裡還提到了什麽,有沒有奇怪和可疑的地方?就比如,與什麽人做了交易……”
鏡善治很是不滿,“你這是在打探我們父子的通信嗎?!”
“不。我認為這件事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麽簡單。鏡大人變成魔胎,應該和一個人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林清泉說,“或許他變為魔胎,正是拜那個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