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你的福。是你讓我見識到最珍視之物被毀的過程。”
林清泉道:“我手上有魔的心臟。熬成湯水後,用導管給草間大人服下……”
“沒用的。無論灰君是否會活下來,我都不會忘記他一步步墮入地獄的過程。”
鏡阿禰將燃燒的火折子對準林清泉的臉,語氣裡有絕望之後的平淡,“林清泉,你不懂愛一個人的感受。怎會理解我的心情呢。”
他上前一步,攔住了林清泉的去路,“我寧願他死在我手上,也不要他因你的救濟而活。”
林清泉看了看他扭曲的五官,怒極反笑,“你這是在殺人。”
“隨你怎麽想。”鏡阿禰聳了聳肩,“告訴你吧,我已經給灰君服下了白無常。”
白無常,是玄武山特產的一種白色藥丸。
但凡服下白無常,人會陷入假寐的狀態,短暫地容光煥發;但此藥有毒性,服下後不出兩日就會毒發死亡。
因為藥丸是乳白色,又能給人帶來回光返照般的死亡,便命名為白無常。
凡是吃白無常的,都是久遭病痛折磨、想要追求“安樂死”的病人。
林清泉看著鏡阿禰發灰的眼睛,許久後說道:“你瘋了。”
鏡阿禰笑道:“你不懂。只有這樣的灰君,對我來說才是完整的。”他用手硬是撚滅了燃燒正旺的火折子。
林清泉皺了皺眉,此刻才有空打量起他的全身。
鏡阿禰身上的屍斑,竟然通通都不見了。
難道那隻屍斑魔死了?
還是說,鏡阿禰找到了什麽掙脫魔力的辦法?
“你的眼睛,又看見什麽了?”
鏡阿禰虛偽地笑,“你用魔胎所變的眼睛,不僅從臉盤粉碎的重傷中痊愈,還在江戶名利雙收。並且利用魔胎不得不護主的特質,在絕境中死裡逃生。我想……你得來的那些魔的心臟,都是你的魔胎所幫忙的吧。你如此利用它,讓它替你捕捉同類的心臟,它覺醒時一定會恨死你的吧?”
林清泉冷言道:“它恨不恨我,是我和它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怎麽能說無關呢?我對你們很好奇啊。”鏡阿禰哈哈大笑起來,“那個人跟我說,只要你的眼睛再離體一次就可以覺醒成魔了。到時候,會將你生吞咀嚼,場面血腥如無間地獄,殘忍至極!”
一陣寒意逼入骨髓。林清泉沒來由地心跳加速,“那個人是誰?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告訴我,有極少數的魔胎叫‘佛魔胎’,比高靈性魔胎還要高上一級。這種魔胎一般由極聰慧、極有福報的人上人所變,你的眼睛便是如此。”
鏡阿禰慢慢道來:“佛魔胎是最特殊的魔胎。覺醒之前,它們善良溫和、充滿佛性,如佛祖一般;可覺醒後,性子反差極大,變得殘忍嗜血,成為魔中之魔。它們的樂子是目睹別人遭受痛苦;而這點樂子,在針對宿主時更甚。它們無比喜歡折磨宿主,樂於將宿主折磨得生不如死後,再吃掉。”
冷汗從後背滲出,連通衣服外的濕霧沾在皮膚上,渾身都不舒服。林清泉嘴唇泛白。
“你會死得很痛苦。可是那個人說了,他期待那一天的到來……”鏡阿禰頓了頓,聲色殷切,發出惡鬼般的咒語,“因為他更愛不能動的你。”
平生以來,林清泉從未像此刻這般如被雷擊。
他拽住了鏡阿禰的衣領,聲音顫抖地問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和他做了交易。自然要為他守口如瓶。”鏡阿禰脖子被勒出紅痕,卻依舊笑道,“不過,我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想知道是什麽驚喜嗎?”
林清泉松開他,冷冷地說:“不想知道。”
“不要口是心非。”鏡阿禰微笑道,“今夜戌時,請到上焦館來,我等你。”
*
與鏡阿禰做交易的人,是誰?
這人提出“佛魔胎”的新概念,可見對魔的了解甚深;甚至知道目目已經離體了六次。
但最毛骨悚然的,是這人竟然知道林清泉叫林清泉。
回到通鋪,林清泉疲憊地扯松領口。
這裡就只有西瓜一個人,在黑暗的屋裡正掌著燭燈。他看見臉色陰沉的林清泉,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怎麽通鋪只有你一個人?”林清泉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其他的考生呢?”
“都被鏡阿禰趕回家了,連那位五十八歲的老考生都被逼走了。”西瓜用燭燈引燃另一隻燭燈,屋裡頓時明亮很多,“我們的考試被迫中斷了。玄武山多年以來,期期考試都順利完成,只有這一期是個特殊情況,想必會載入鏡門的歷史吧。”
林清泉起了疑心,“那你呢,你為什麽沒被趕走?”
“鏡阿禰點名留下了我,說我和你關系親近,讓我在這裡留意你的到來。”西瓜道,“其實,他只是把我當成控制你的把柄罷了。”
林清泉看著他,晃了晃杯子裡涼透的茶水,若有所思。
西瓜燃亮滿屋子燭燈,“你們談的怎麽樣?你見到草間大人了嗎?”
“沒有。鏡阿禰給他吃了白無常,他活不出兩日。”林清泉將竹筒杯裡的茶水喝光,重重地放下,“草間灰這輩子唯一的不幸,就是被鏡阿禰這種病態的人盯上。”
西瓜震驚地說:“他不是最在乎草間大人的嘛。怎麽會想殺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