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泉悠悠扇起了扇子,輕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親自拜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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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崎在江戶的最西邊,距離京都路途遙遠。用腳趕路的話來回一趟得十多天,非常的耗時。
但神之一刀的林清泉在玄武山裡擁躉眾多。
他的粉絲眾籌為他買下一輛貴重的馬車,冠以其中一名武士的名義。
這名武士粉絲是玄武醫師,卻相當的以此為榮。
臨別時他雙手奉上盤纏,還把跟隨自己的一名醫侍送給了林清泉,開心地說:“只要能幫上我仰慕的神之一刀,哪怕是將我賣身給他,我都樂意至極。”
因為有了馬車,僅僅用了三天就到了長崎。
長崎臨海。一水的低矮屋敷遮不住碧藍的海景,就像從天而降一條波動的藍絲緞,將屋敷町街盤在其中。海上霧蒙蒙的,透過一層不清不楚的海霧,一輪曜日像一枚松動的、反光的圖釘,釘在正上頭。
遵照少女母親提供的指示,林清泉將船隻的橫木敲完了三遍。
可他和醫侍等了半天,仍沒有人出來應答。
醫侍有些擔心道:“小林家,您看……已經敲了三遍了,還是沒人出來接應。該不會……那位清國的商人不想和我們做生意吧。”
“沒關系,接著敲。”林清泉不慌不忙,“哪怕今天把這根橫木敲斷,把這隻船給敲爛得出不了海,敲得整片海域的人都看我是瘋子,我也要把他敲出來!”
於是他們每隔一刻鍾,就敲橫木十一下,從清早敲到了將近正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敲了多少遍。
周圍皆是搬運裝卸的貨船。
皮膚黝黑的船員們扛著貨箱搬上搬下的,像一群分工明確的黑螞蟻,精壯的後背浸出一層白鹽粒。
大家都很忙,無暇顧及這兩人。
但持之以恆地敲了一上午,就不得不引起異樣的眼光了。
“我們的船都快要開了。還敲呢?”鑲著金牙的船長走上來,一手叉著腰,一條腿踩在石柱上,煞有其事地瞅著敲橫木的兩人。笑起來嘴巴一歪,很是市井俗氣。
“像你們這種敲橫木的人我也碰見過。可惜,人家就是不想跟你做買賣,任你出多少錢都不成。還是放棄吧,早點回家。我們也要開船了。”
林清泉在正午太陽下搖著竹扇,睫毛被照得泛起金棕色。
他微微一笑,“好。你們盡管開船。我再去敲旁邊的那一艘就是了。”
船長扶了扶腦袋,被大太陽曬得有些頭疼。他用袖子抹掉前額細密的汗珠,“你要找的那個人極其看重緣分。他不想做的買賣,誰也強迫不了。”
從船長身後冒出一個人高馬大身材魁梧的船員。因剛搬完貨,他的身上在冒出熱氣。他遞給船長一塊濕毛巾。
林清泉看著這兩人,神色變得異樣。
船長用毛巾擦了擦汗,篤定道:“相信我,敲完三遍後若還不現身,任你敲到死他都不會來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林清泉的目光從船長閃閃發亮的金牙、到他飽經滄桑溝溝皺紋的臉頰,再到他微微有點嘚瑟的眼神。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林清泉問,“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船長突然一笑,“既然你已起了疑心,實不相瞞,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名清國商人。”
林清泉上下掃描幾眼,“不。你不是。”
他一個上前,繞過吊兒郎當的船長,捉住後面那個魁梧健壯的船員,手指甲夠到他的耳後輕輕一拉,一張人皮面具就脫了下來。清國人長長的辮子也隨面具的脫落而松開,一直垂到腿部。
“是你。”林清泉以一口流利到令人瞠目結舌的中文,說出了這句話,“打從你一上場,我就看見你戴著張人皮面具。這麽熱的天,為難你了。”
這兩人都驚呆了。
船長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而且你居然會說清國的語言?!”
林清泉只是隱晦地笑笑,將面具丟進海裡,對摘了面具的清國商人說,“聽說閣下極為看重眼緣。現在我們見面了。你覺得,我是否符合您的眼緣呢?”
“不符合。”清國商人斷定道。
他高壯又堅毅,但看向用語流利的林清泉,眼裡出現一絲困惑,“我不和長相出眾的人做生意。你可以把這句話當作對你的褒獎,而且你給我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和你這種人有來往的話,會給我造成隱患。請閣□□諒,也請閣下隨緣吧。”
“你不能隨緣。”林清泉說。
他走進一些,手指點了點商人的胸口,一臉了然,“閣下深受重大的心臟病所困擾吧。你的心口,寄居了一隻魔胎,顯示出一張鼓起來的人臉輪廓。你每次照鏡子,看見胸口的人臉時,一點都不害怕麽?”
商人被嚇到了,面色煞白,“你……你怎麽看出來的?!”
林清泉撤回手,繼續說道:“你走私的律令草,通過熏製燃香,有使魔胎與宿主分離的功效。換句話說,就是讓魔胎流產。這個功效,你還不知道吧?”
他禮貌地說:“如果閣下肯將律令草賣給我,我將盡快研製出合適的劑量。到時候閣下就是第一個受益者。”
清國商人糾結半天,最終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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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達成交易後,林清泉即刻帶著一車律令草返回玄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