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開始,只是冰山一角。”西瓜說,“接下來的七天才是重頭戲,那才叫真正的大手筆。”
他把胳膊肘搭上林清泉的肩膀,嘿嘿笑道:“燃燈後的七天,不僅夜夜有花火燃放,山下所有商鋪,不管是食鋪、五金鋪、布鋪、歌舞伎館,甚至是棺材鋪,一切交易都免費。就是說,就算你卯著勁兒狂吃、瘋狂采購,從街頭買到街尾,都不用花費一文錢。”
林清泉不解,“那商販們豈不是要虧死?”
西瓜搖了搖手指頭,“商販一點不虧。在你買東西時,他們會在手帳上做記錄。打烊後用算盤計算好這一天賣出的數目,找人報銷就行。”
“找誰報銷?”
西瓜一指,正對那個沿著梯子走下來的人,“就是點燃玄武燈的那個人。”
燃燈人已經從屋頂下來了。夜色中難以視清他的樣貌,隻隱隱約約看得出他一身黑衣。
往後七天,一切發生在玄武山的消費,都由這個神秘的看不見臉的人買單。
林清泉明白過來了。燃燈,就等於包場。而且是七天。
耗資巨大。
他深受震撼,“那人為何要這麽做?”
“為了慶祝什麽喜事吧。”西瓜說,“和慶祝小孩滿月、夫妻新婚的喜宴一樣。”
“可如果要包場玄武山未來七天的交易,如果不是大富大貴的話,根本就負擔不起。”
西瓜看著燃燈人,眼中有些豔羨,羨慕地說:“豈止是大富大貴,他家簡直富可敵國,是進出幕府和皇室的常客。母親是源氏家族的後代,父親又是權勢正盛的大名,手下養的旗本無數。不僅如此,他的家族在商業上也不遜色,包攬了近乎所有和清國的貿易,你在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絲綢和瓷器,都是他家的船隻漂洋過海運來的呢。以他的財力,別說才七天的交易,七輩子都花不完。”
林清泉眯了眯眼睛,企圖將那個富可敵國的人看清楚。但夜色太深,又隔著一段距離,連視內都做不到。
“不過這人說來也奇怪,對錢權不感興趣,就想當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兩年前拜入鏡禦醫門下,從此成為鏡禦醫最器重最愛護的學生……”
西瓜話鋒一轉,“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提了,上一次燃玄武燈,是在兩年前。你猜猜是誰燃的燈,又是為了慶祝什麽才燃的?”
林清泉敲了他的腦殼一記,“別賣關子,趕緊說。”
“正是鏡禦醫。”西瓜揉了揉腦袋,“鏡禦醫燃燈,就是為了慶祝能將他收入鏡門,能有這樣的賢才做自己的學生。”
林清泉正色起來,“說了這麽多……你對他很熟悉啊,你是不是認識他?”
“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西瓜笑道,“除了你,整座玄武山上有誰不認識他。隨便抓一個人都對他的事跡倒背如流,還有不少人偷供他的畫像呢。”
林清泉看著那高高瘦瘦的黑影,問道:“他叫什麽?”
在漫天遍野的煙花和接連不斷的爆炸聲裡,他模模糊糊聽見一個名字:
“他叫,草間灰。”
*
三天后,考核正式開始。
考核共分為五輪,每隔六天一考,每輪都會淘汰掉一批醫生。
每輪考核的內容都不一樣,或問診、或配藥、或醫治……只有五輪小考全部通關,才能被鏡禦醫親自面試。
這第一輪考核,考的就是問診。
一百多個考生,通過抽簽分為四人一組,由一名水平高超的玄武醫師帶領著,五個人同時給一名病人診病。
只有得出和玄武醫師相同的診斷結果,不漏診、不錯診,才算通過。
林清泉所在的四人組,彼此素不相識,簡簡單單打過照面,就迎來了他們這一輪的監考官。
青和服的監考官有輕微的禿頂,但總是和氣地微笑,看上去很好相處。
“就讓我帶領大家,作為衝向鏡門的第一步吧!”他像熱血番裡的角色一樣活力四射。
每個組的病例也是隨機抽的。
林清泉組抽到的病人,是個愛美的武家少女。
她梳著時下流行的島田髻,發髻下面的頭髮往後一推,做成鳥尾巴的形狀,這個鳥尾巴就叫毆髱,是江戶的時尚。露草色的和服噴得香香的,雪白的小圓臉點著粉紅,是個可愛的小美女。
“我的胳膊上起了一片紅疹子,又紅腫發紫,一碰上去很痛。今天還有發熱和嘔吐。”
她卷起袖口,露出胳膊上的紅疹子。
皮膚紅腫高起,疹子連成一片,根部呈紫紅色。
症狀可以說相當明確。
同組的三名醫師笑眯眯地看著略顯羞澀的少女,都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很幸運,他們抽到了一個簡單易判斷的病例。
這一輪考核大概要穩過了。
“嘛!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希望各位在第二輪考核中也能遇到我這麽好的考官哦!”
監考官笑嘻嘻的,首先自己提起筆,在病例記錄冊上寫下診斷結果:
“發病急,熱氣衝膚,濕毒浸淫,萌生夏疹。病人內有心火,脾濕為患,外感風濕熱邪,內外夾攻而為病。可斷定為濕瘡,應用松香、枯礬、雄黃調成粉末,並調和麻油服用。”
濕疹。這是監考官給出的參考答案。
而那三名醫師也在紙上寫出了相同的結論。他們全部將病例診斷為濕疹,和參考答案完美對上,描述詞無非是“濕熱毒氣”“內外不調”“熱毒傷身”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