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管理的意識極強。
它乖巧的行為無疑取悅了林清泉。
林清泉的煩躁一下子沒了,給它紫紅色的小手系緊繩子,“早說嘛。”
人群重新走動起來。身邊掠過很多香噴噴的人。他們泡完溫泉,身著櫻花色或露草色的浴衣,頭髮還往下滴水,浸了水的木屐走起路來嘎吱嘎吱響。有父親把兒子架在脖子上,那小男孩看起來也就四五歲,手裡搖著金魚鈴鐺。
林清泉忽然頓住腳步。
西瓜差點踩到他的腳,嗔怪道:“你停下來幹什麽?”
林清泉抬起繃緊的防丟繩,晃了晃,“不是我,是它停下來了。”
目目從後面走出,堵在那對父子的面前。
男人面帶疑惑,斜著眼睛瞧它一眼,想繞過它繼續往前走。結果目目一挪步,用胳膊攔住了他。他的兒子騎在他的脖子上,把金魚鈴鐺搖得泠泠作響,圓圓的眼睛盯著眼前這個銀裝的人。
“你們擋到我的路了。”男人有些生氣,“快讓開,我還要給我孩子買糖!”
林清泉打量著他,臉色疏忽一變,眉眼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沉鬱,一點沒有平素的輕松,轉變之大像是被奪了舍。
西瓜看他臉色有異,“怎……怎麽了?難道他身上也有屍斑?”
林清泉沉默不語,忽然抬手,指了指男人的咽喉,“你的喉嚨,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男人受到冒犯,說話帶氣。
“你有先天性聲帶嚴重缺如。”林清泉撤回手,“按理來說,你是不會說話的。”
男人愣了下,繼而變得更加憤怒,“那又怎麽樣?我就是會說話,怎麽了呢?!”
林清泉陰沉道:“所以你不是人。你是魔。”
“胡說!我連兒子都有了,怎麽可能是魔!”那男人莫名其妙。
他兒子在父親頭頂手舞足蹈,藕白的小短腿歡快地踢著,把金魚鈴鐺搖得越來越起勁。
林清泉奪走小男孩的鈴鐺,放在耳邊搖了搖,對男人露出一個揶揄的微笑:“你的能力不足。擬成人形的時候,忘了把聲帶也擬好了。”
男人氣得臉紅脖子粗,大怒道:“你可以說我,但不準惹我兒子!”
他攥緊拳頭就揮過去,中途被突然躍出的目目攔下。拳風撲到它的鬥笠紗,帶起一陣紗面的蕩動。
它以迅雷之勢伸手,掐住男人的咽喉,哢噠一聲扭斷了他的脖子。
周圍迸發出尖叫。男人的頭詭異地低垂著,與身體堪堪通過皮肉相連。
“哎呀呀……”斷掉的頭說話了。
錯位的頸椎很快修複,斷裂的血管重新長好,血液流動平穩如常。
男人扭了扭脖子,一隻手穩穩扶著兒子的後背,彎著嘴笑道:“哎呀,被發現了呢。”
如果不揪出心臟,無論怎麽折騰,魔都是不死的。
有一小眾人看到了全程,驚叫連連,像見到陽光的蟲子一樣瘋狂往邊上四散,給他們騰出一個小圓。
小男孩騎在父親肩上哇哇大哭,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小臉漲得通紅。
目目沒有猶豫,在大庭廣眾之下捏碎他的脖子。然後揪著他的後頸皮,將沒了呼吸的小男孩從父親的肩上扯了下來。
小男孩已經死了,臉上還都是黏糊糊的眼淚。他脖子就像提線木偶,以詭異的角度折著。
玄武祭如同滴水進沸油,嘩地炸開了鍋。
男人眼睜睜看著兒子被殺,竟一下子昏了過去。
西瓜隻覺得眼前發黑,“殺人了。你的眼睛……殺人了!”
彩色花火炸裂在夜幕,燈籠高懸在房簷漫射出溫柔的燈光,人們的驚叫像潮水一樣湧來,內容無非是“殺人”、“殺了一個孩子”之類的。
手拎屍體的目目成了眾人目光的眾矢之的。
林清泉不發一語,只是盯著小男孩的眼神發緊。
“清泉……你愣著幹什麽,它殺人了!”西瓜急道,“等會町奉行所官差過來,驗出殺人犯是魔胎,一切可就都全完了!它必然要死。你是宿主可能會死,最好的結果也是會瞎……”
目目聽見這話有些瑟縮,往後撤了幾步,將紫紅的手縮進袖子裡,頭也埋到最低。在一片溫暖絢爛的光色中,惡毒的議論從四周傳來,就像夏日陽光下反光刺眼的玻璃片。
“它不是殺人犯。”林清泉說。
他走出來擋在目目身前。
因為比它高一些,他完全能將瘦削的魔胎擋個嚴實。就像它之前離體保護他一樣,這次,他像個英雄一樣站在魔胎的身前,為它擋下所有言語上的明槍暗箭。
“它會放生,就不可能是肆意殺人的性格。”
“我知道它會放生。可是……”西瓜為難地望向斷了脖子的小男孩,“這你怎麽解釋……”
嘭一聲,小男孩變成了一顆心臟。
心房心室俱在,四個瓣膜開閉正常,和人的心臟無異,甚至算得上是能移植用的好心臟。
昏過去的男人逐漸消失,一條青綠色的鱷魚替代了他的位置。
全場嘩然。
“剛才的男人不是人,是魔。”林清泉將魔的心臟高高舉起,指縫還在往下滲血,“它把心臟擬成自己的兒子,讓他騎在頭上,看起來父慈子孝,很難和魔聯系到一起。何況如此可愛的男孩,就算是以獵魔為己任的空,也絕不可能想到他就是魔的心臟。這隻魔雖是低級魔,但並不傻,相反它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