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灰認真想了想,來到林清泉面前,對上他沒有感情的眼睛,真誠地說:“那麽,讓我來做閣下的第三位病人。”
第19章 第四次離體
上百雙眼睛齊齊瞧過來,像瞄準的紅點密集投射,鎖定在林清泉和草間灰身上。
鏡阿禰看著這兩人,心裡酸意泛起,特別想大哭一場。情緒上頭,他一時間感覺頭髮直豎,就像蛻皮過程中蛇鱗片片翹起,從新皮上撕裂下來,異常的痛苦。
他揪住一名醫侍,紅著眼睛說:“你是瞎子嗎?!這裡是大庭廣眾,難道要讓灰君在這裡被人瞧病?還不趕快帶灰君去密室!”
密室在上焦館後側,自成一戶,密閉性極佳。
所謂密室,就是單獨的VIP病房,專為注重隱私的尊貴病人所建。
醫侍將兩人領入密室,把門闔上,守在門外。
草間灰斟了杯熱茶,推到林清泉手邊,“我聽聞,你是小林家的四代目,在江戶城中坐擁一間名為目目的醫館,有大威神眼的美名,能辨胎兒性別、能觀細微內科。”
林清泉眉頭一皺,“你查我?”
“僅作了解,並無冒犯之意。”草間灰輕笑,“既然四代目有如此神眼。那麽,能否看出我的右臂有什麽毛病?”
肱骨有斷裂痕跡,骨密度疏松,有骨缺損的情況,關節活動部分受限。
一看就是骨折的後遺症。
“你的右臂骨折過,程度應該很嚴重。所以一直留有影響。”林清泉頓了下,“除了這個,右臂的皮膚黑色素明顯減少,有一大片白斑。這說明,你的右臂不僅骨折過,還有皮膚病。”
草間灰笑笑,剝下羽織,袒露了右臂。
白斑從肩胛延伸到小臂,導致他整條右臂都是乳白色的,和正常膚色的身體極不協調。皮損表面光滑與正常皮膚無異,也沒有皮疹紅疹之類的,白斑邊界清楚。
顯然,這是白癜風。
“是宿命吧。從小我的右臂就磨難多多。”草間灰說,“點油燈時被燙到的是右臂;摔倒時擦傷的是右臂;就連跌下馬車的時候,摔斷骨折的還是右臂。四年前,更是和我家族的父親兄弟一樣,得了這白色蔓延的皮膚病。右臂是我命定的軟肋,這輩子都無法改變了吧。”
“後遺症的程度還好。至於白癜風,隻影響美觀,不影響健康。不必擔心。”
草間灰面露苦笑,“可我現在是禦醫了,需要有好的儀表。白斑性不定,會擴散,就算現下尚可用衣服掩蓋,但倘若有天暴露,必將遭人詬病。”
林清泉了然一笑道:“怪不得,剛才鏡阿禰讓你過來密室單獨治療。”
草間灰道:“他是顧及我在眾人眼裡的面子,替我掩蓋難言之隱。”
“沒想到他還有貼心的時候。”林清泉拿出金盒,一絲不苟地打開,“不過,以後你再也不需要掩蓋了。”
金盒裡,裝著一顆與人無異的心臟。
這是玄武祭那天,化形為父子的魔的心臟。
將心臟切片,文火煎成一碗腥臭難聞的湯。草間灰服用湯水後不久,乳白的白斑長出黑色素,黑色素逐步擴大,填滿整條胳膊,就像在外鍍了層人皮鎧甲。
他的右臂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膚色。
草間灰驚呆了,“居然有如此之效……”
“既然草間大人待我誠懇,那我就直說了吧。”林清泉說,“這個是魔的心臟,能醫一切病。”
草間灰盯著右臂不肯挪眼,久久不能回神。上手摸,細細品鑒皮膚的質感和顏色,就像收到一件不認識的假肢,反覆確認這是不是自己的手臂。
林清泉看他這失神的樣子,問了下:“你沒事吧?”
“我只是……很久沒見到自己有正常的手臂了。”草間灰哽了一下,又恢復了平靜,“很抱歉,我失態了。敢問閣下,能否再說一遍此藥的名字?”
“這不是藥。”林清泉說,“這是魔的心臟。”
草間灰轉了轉藥碗,在碗底殘余的湯水折射出黃褐的亮色,淡淡的腥苦味溢散開來。他仔細觀察湯水的性狀,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第三位病人,至此治療結束。
一開門,等候在門外一張張臉望過來,就像夏天樹木茂密的葉子,風一吹就朝一個方向簌簌翻轉過來,葉片反光熠熠閃亮。
林清泉是黑馬,草間灰是頂流。
這兩人的匯合,勢必引起眾人的關注。
出門後,草間灰開口便是:“三位病人全部醫治成功。小林家已通過第二輪考核。”
人群中,鏡阿禰的臉色青白,不忍直視。
“此外,我還要鄭重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今日有幸,發現魔的心臟有療愈百病之功效。無論病情輕重緩急,只要服下魔的心臟,便可康復如初,療效甚強,絕非普通藥材所能比肩。接下來,我們將迎來第三輪考核,原本考的是製藥;但現在,我要做一個大的改變:這第三輪考核,不考製藥了,改考收集魔的心臟。”
考核臨時改製了。
說白了就是從製藥變成了殺魔。
難度上升得不是一點半點。
“可是,我們的考生大多數還都是年輕的孩子,而且醫生喜靜厭躁,體力武藝都有所欠缺。殺魔,對於醫生來說,根本就無從下手。”
說話的,是三位主考官中的最後一個。他上了點年紀,頭頂有縷縷的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