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能不能別再丟下我又不回來了。”他說,“你不久前還承諾過,不會逃走的。”
“我沒有逃。”林清泉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我就站在你面前,我在吻你。”
從前黑木蓮隻知林清泉是他的來處,但口唇交接之時他幡然醒悟林清泉也是歸處。他閱盡和掌控旁人的輪回,但自己的輪回卻是在林清泉身上見證的。
“清泉,清泉,林清泉……”他重複著這個名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為你而死的。”
林清泉手比腦子還快一步,堵住他的嘴,“別胡說八道!”
黑木蓮抵上他著急的眼睛,挪開他的手,“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這怎麽又道上歉了?”
“剛才我不該逼你回答。我想要的太多,是我太貪心了。”黑木蓮半是渴望半是亢奮。如同吸食有毒的煙草,這些渴望和亢奮之下,全是痛苦。
他像喝醉的猛獸,冒冒失失又沒輕沒重,“因為我想要你也喜歡我。”
“你這人……”林清泉心情複雜,“我還沒回答,你怎麽就確定我不喜歡你呢。”
總有一些猛獸需要撫摸才能平息。
最後,林清泉蹲在溪水邊洗了手,回頭撞見目目深色未褪的雙眼,如夢驚醒,“你這家夥……你不是會視內麽!一開始幹嘛還讓我張嘴?!”
黑木蓮靠在橋洞邊上休憩,光與影將他筆直高挺的身體劈成兩半。滾燙的白氣從他的口鼻呼出,氣息仍未定,像隻吃了個半飽的野獸,“那又怎麽樣,你是我的宿主,我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滿意地看見林清泉僵住,他抱著雙臂從橋洞下走出來,“誰叫你大晚上去找明日花。它對你用心不軌,我們都知道。”
“我是去辦正事。”林清泉無奈一笑,“你想太多了,我和明日花怎麽可能?它是魔!”
“我也是魔。”
“你不一樣!”林清泉斬釘截鐵。他靠近目目,打濕的手貼進他的鬢發,堅定得像要宣布什麽生死大事,“你不一樣,你和任何人、任何魔都不一樣。”
他繼續說道:“目目,對於你剛才的問題,我想說,我是個自私又沒心沒肺的東西,只知道佔有和掌握,從來不知道什麽是關心別人,也不在乎別人關不關心我。”
他稍頓了頓,“但是你不一樣,你是我唯一想關心的人。”
黑木蓮情緒高漲,“真的嗎?”
“不是真的,我剛剛為什麽要幫你。”林清泉扯了扯濕潤的衣衫,“你真是……我衣服都髒了。”
他抬起洗好的手,在魔俊朗的臉上抹出一片銀白的水珠。
*
自打林清泉離開,明日花的禦所變得熱鬧不少。
為了迎接神口中的“更愛他不能動的樣子”的人,花魔支走了所有的侍者和下女,在園林和禦所化出美輪美奐的全界。
等到那位貴賓一走,它立刻把下人都召了回來。
“啊,我好累。你們的主人我受委屈了,明明都如實以告,明明都按照神的授意轉述了,卻還被罵故弄玄虛,被人家揚長而去呢……啊,神好愛護他,可夾在中間的我卻好難受。我好委屈啊!”
它側躺身體,胳膊肘撐起漂亮又滿面愁容的腦袋,露出陰森而病態的牙齒,“我現在很不高興,所以你們要變著法兒讓我開心。要是哄不好我,我就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殺掉。”
下人們如履薄冰。他們殷勤地端上瓜果梨桃。
魔對人類的食物興趣缺缺,但它樂意看食物擺成豐盛的一桌。
精致的和果子以和諧的顏色擺起。
明日花撚起用糯米製作的金平糖在嘴裡,嘴角沾著白糖霜。魔的感官差勁,味覺嗅覺都不比真正的人,它卻裝模作樣地嚼了一會,評價道:“酒的氣味很濃厚,我很喜歡哦。”
實際上金平糖裡並未添加酒。它在撒謊。但下人們都不敢多語。
“就這些嗎。”明日花又把金平糖吐出來,“堂堂的朝廷,拿平民都能買到的果子來招待客人?”
其中一個侍官面色尷尬,“近日因為魔力,朝廷已減少外出采購了……”
“哼。我看,是幕府減少了養朝廷的錢財吧!”明日花不留情面地道,“表面是神子和神的後裔,實際就是幕府的狗!走到哪兒都拿絲綢鋪地、池塘草叢裡都要燃香……呵,就會充面子,事實上窮得連名貴點的糖都買不起了!”
下人們啞口無言,開始擔驚受怕地給它按摩。有一名瘦弱嬌小的女子跪下給它捏腳。
明日花舒服得閉上眼,同時又癟起了嘴,“我聽說你們是世代住在皇居的侍官家族,怎麽就這點捏腳的本事?”
一名年近中年的下人站了出來,“奴下有個提議,希望能取悅到您。”
“哦?但說無妨。”
下人從懷中取出香囊,從香囊中拿出袖珍款式的禦守,最後又撕開禦守,倍加小心地從中掏出鑰匙。
明日花眼睛定格在鑰匙上,又裝作不以為意地移走,“喲,很眼熟啊。”
“明日花小姐必定對近日盛行的鎖鑰魔有所了解。”下人獻寶似的說,“今早在和賤內一同拾掇內務時,有魔的聲音在奴下的心中回響,告訴說將有鑰匙瓜熟蒂落從奴下的右脅而出。果不其然不久後奴下便得到這枚鑰匙。”
“是麽。”明日花老神在在,“可有鑰匙的人並不少,你有什麽好顯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