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確實不少,但很快他們就要失去了。”下人說,“有大惡在,鑰匙很快都會被他摘除。”
明日花用手指梳理齊腰的長發,懶懶地側躺在榻榻米上,柔媚的雙眼像假寐的狐狸眯成一道縫,“怎麽,你想把這鑰匙進貢給我?那我事先告訴你,我不稀罕。”
“奴下知道明日小姐養尊處優,看不上這等物品。但奴下希望能借此魔力博您一笑。”
下人豎起鑰匙在眉心之間,“奴下以遊樂為職,平時專事貴族們的遊玩嬉戲。趁這魔力的時刻,奴下特此提倡一種新遊戲,那就是——鑰匙競價。”
明日花來了興趣,“細說。”
“擁有鑰匙,便擁有了資源,而資源是可以賣錢的。”下人拉起那個正在捏腳的女子,扒開她的袖子。
在這女子的手背上,赫然有一個鎖孔。
“她是我的賤內,手背上的鎖孔是因奴下的希冀而長的。用我的鑰匙打開鎖孔,她就會變成另一件東西、物品甚至是人。如果明日小姐有雅興,出錢買下這枚鑰匙,奴下與您就有了一筆交易:您相當於買下了賤內變身後的東西、物品甚至人。”
他的眼光像刺那般蠢蠢欲動,“買或者不買、買的話又出價多少,全憑您的心意。”
明日花揚起微笑,稱讚道:“聽上去有點意思。”
“這是自然。”下人隨著她的微笑而微笑,“您大可以根據我和賤內的外形、氣質、談吐和表情,以及問我們一些問題,來推測我在她身上希望些什麽。如果您覺得這份希望很值錢,那您可以通過購買鑰匙來獲得這份希望。”
明日花斜著眼睛,仔細打量這對夫妻倆。
下人將近中年,相貌平平甚至可謂老實憨厚;而他的妻子更不必說,瘦弱矮小,一臉逆來順受的苦情樣,是江戶人最提倡的那種能承受一切的妻子。
“呵,區區下人,又生活在捉襟見肘的皇室,你們能有多值錢的希望呢?”
“此言差矣。”下人神情平淡,“希望是平等的。就算是一文不名的貧民,也可以擁有價值連城的希望。”
明日花嗤笑兩聲,從纖細的脖頸上取下玳瑁項鏈,隨手扔到下人的腳邊,“行吧。那我就用這串項鏈買你的鑰匙。替我打開你內人的鎖孔吧。”
下人拾起玳瑁項鏈,對明日花謝了恩,“其實,這遊戲得多人一起玩,才好玩。奴下建議,您可以邀請幾位有閑情逸致的大人來這裡一同競價,出價最高者方可得到鑰匙。”
他斂聲說道:“這會是,錢財豐厚的貴族們的遊戲。”
明日花拂了拂袖子,“暫且不必。我先自己玩一回試試。”
“好的,奴下遵命。”下人捧起妻子的手,鎖孔周圍全是縱橫交錯的血管。
他的妻子就像麻木一般,對他之前所說的一直都沒什麽表示。直到將鑰匙對準鎖孔,下人不知出於什麽心情看向妻子。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他妻子意識到了什麽,表情像松動的泥土那般裂開,睜大的眼睛盡是驚恐。
下人在她跑之前鎖住她。她使出渾身解數拚命掙扎,喉嚨裡發出不成音節的怪叫。
原來她是一名聾啞的仆人。這幾天手上無緣無故長了個鎖孔,感到奇怪的她就去問別的侍官,才知自己中了魔力。
感官受限的她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不能讓任何鑰匙打開這個鎖孔,否則就會死。
只是沒想到開這個鎖孔的,會是自己的丈夫。
“若不是家道中落,我怎會娶你……”下人一邊掐著她的脖子,一邊憤憤而語。明知道妻子耳聾無法聽見,但他就是要對她說話,“我若是娶了有名位的女人,而不是你這個聾啞,恐怕早已是公家而不是下人了。”
他的妻子見他充血的眼睛,頓時心如明鏡,更加激烈地掙脫。
“把她的手腳壓住,別讓她跑了。”明日花命令下人們說,“我都花了錢了,總不能白花吧。”
圍觀的下人們怔忡一下,隻得七手八腳按住她的四肢。下人的妻子悲從心生,轉而潰不成聲地大哭,場面宛如殺豬。
下人滿頭大汗,顫抖的雙手幾次失敗,終於把鑰匙捅進鎖孔,“我最最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死。”
他擰動鑰匙,“每日每夜我念無常大鬼的名號,希望大鬼現行將她拖入地獄……明日花小姐,奴下希望您覺得物超所值!”
鎖孔響動,女子身下的榻榻米變黑了,從地獄入口般的黑暗中伸出幾條慘白的胳膊抓住她的手腳,要把她往下拽。
明日花大笑著拍手叫好,“這場面,值了值了!”
下人們都嚇死了,尖叫連連。但他們發現自己的雙腿深縛於黑暗中,已經跑不了了。
汗珠唰唰往下滴,下人被妻子仇恨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動用所有的體力緊抓丈夫的手。
“松……松開我!”眼見著黑暗逐漸擴大,將他自己也深陷其中。下人的臉色變得和那些胳膊一樣慘白。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慘死於自己許下的希望,“為……為什麽我會這樣死……”
最終所有人齊齊被拖入地獄。
空蕩蕩的大廳裡隻留下明日花張狂的笑聲,“人,人呐……有趣!有趣極了!”
影帳晃動,一陣沒有形狀的風從紙窗瓢進來,打旋,站定在平整如常的榻榻米竹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