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雷森事件爆發的時候,喬恩曾經以偵探的身份,在皇宮晚宴的後廚見到過多蘿西婭·格蘭特。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當然,此刻喬恩已經認出了多蘿西婭,但他現在卻並非使用偵探的容貌。
他沉思片刻,暫時沒有做出什麽,只是在那名菲爾莫爾家族的人過來開門的時候,默默往旁邊讓了一步。
但是這一步讓他恰好擋住了窗外的光線。這人拿著一把鑰匙,試了好幾下也沒將鑰匙插到鎖孔裡,隻好眯著眼睛尋找著鎖眼的位置,一時半會兒也沒察覺出什麽問題。
“先生,需要我來幫忙嗎?”喬恩禮貌地問了一句。
那人這才瞧了瞧喬恩,他突然恍然大悟,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不正是你擋了光嗎?往旁邊站站!”
喬恩便低聲道了歉,然後又往旁邊走了一步。訪客們此時已經四散著站在門口附近,喬恩這一步讓他站到了多蘿西婭·格蘭特的身邊。
多蘿西婭因為喬恩的行動而下意識瞥過來一眼,喬恩恰巧在此時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胸針——八瓣玫瑰胸針,朝多蘿西婭快速地展示了一下,然後又放回口袋。
多蘿西婭下意識停頓了一下,她的目光在喬恩身上定格了片刻,在被其他人察覺到異樣之前,就收了回去。
菲爾莫爾家族的人開了門,然後讓訪客們走進去。他讓喬恩守在門口。
喬恩聽見裡頭人的對話與驚歎。他好奇地側過身往房間裡瞥了一眼,也不由得感到些許的驚訝。在光線略微昏暗的房間裡,一座座近乎真人一般的灰白色雕塑就立在那兒。
它們容貌各異、表情鮮明,但大多是痛苦而絕望的。它們的肢體語言似乎顯示出,它們處於一種極端的困境或者困惑之中,正不可思議地掙扎著。
那種撲面而來的令人窒息一般的極端苦痛,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這令人印象深刻。”其中一名訪客喃喃說。
多蘿西婭皺了皺眉,她顯然不太喜歡這個房間的氛圍。在眾人四散開來觀賞的時刻,她與她的爺爺走到了門口附近。
於是她趁機問:“爺爺,我們只能這麽一個一個房間遊覽下去嗎?”
“這不是很好嗎?”
“但是天氣太熱了。”多蘿西婭歎了一口氣,“這裡連空氣都顯得悶熱和汙濁。”
“最多只是兩個小時而已。”阿道弗斯·格蘭特安慰她說,“一會兒我們就會去三樓了。”
多蘿西婭這才點了點頭。
三樓?
門外聽到他們對話的喬恩不由得心中一動。
菲爾莫爾家族博物館的三樓是不對外開放的,據說裡面收藏了一些相當私密的資料以及過於珍貴的藏品。
等會兒這群貴族就要去三樓?為了那場可能的私下交易會?
最晚三點,他們就會過去。喬恩心想。不知道諾埃爾教授那邊怎麽樣了……是否來得及?
事實上,來得及。
下午一點半,班揚騎士長與其他往日教會的騎士們一起,製伏了兩名突然發瘋、想要用自己的鮮血在拉米法大學主城堡的牆壁上畫畫的畫家。
驚魂未定的其他畫家,以及拉米法大學的教授們,也被往日教會的教士攙扶著坐下,慢慢緩和著自己的情緒。
整個過程中,西列斯與琴多只是暗中處理了一些細節。
比如琴多讓那兩個發瘋的畫家對方向產生混亂,原地自己打轉,沒真的將鮮血塗到牆壁上;再比如西列斯提前就和諾蘭·赫斯特打好招呼,轉移了一些人的注意力,以免他們受到汙染。
在班揚出現之後,他們就功成身退,沒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這群畫家在下午一點的時候抵達了拉米法大學的主城堡,接待他們的人是拉米法大學的校長、不同院系的院長等等。
一開始的事情顯得十分平靜,他們繞著大學走了一圈,也談及了在大學內開設美術學院的事情。一些仍舊在校的學生以及教授也好奇地朝這群參觀者投來關注的目光,偶爾還有人跟著走上一會兒。
西列斯和琴多混在其中,並不顯得醒目。他們只是遙遙地關注著這群人的動靜。
至少到這兒,進展還十分順利。
但不知怎麽的,在他們打算進入主城堡的時候,有兩名畫家就像是突然發了瘋,不約而同地大喊大叫,還從口袋裡拿出刀子往自己的身上亂劃亂砍。
那場面嚇壞了其他人。
他們拿出了小小的泥碗,接滿了自己的鮮血,然後大概是要用畫筆蘸取血液來作畫。
班揚等人就是在這個時候趕來的。
他聲稱自己今天因為某些事情,來到了拉米法大學附近的一家小教堂——附近的確有一家教堂——但是卻聽見拉米法大學內似乎有混亂的尖叫聲,因此就過來看看。
他沒想到真的能在這兒抓到發瘋的舊神追隨者。
在場的人們面面相覷。
事實上,他們被嚇了一跳,也完全不曉得自己是否發出太大的動靜,甚至於尖叫了。他們各個都是體面人,哪想到今天會有這種場面出現。
在這中間,最為後怕的恐怕就是諾蘭·赫斯特這位文史院的院長。他驚愕地望著倒在地上,那兩個虛弱又激動的畫家,整個人都懵了。
對於西列斯認為今天會出事的說法,他此前仍舊只是半信半疑,但是現在卻真的聞見城堡內濃鬱的血腥味……他感到一陣暈眩,甚至想吐。